兄,是一个不趋炎势的正人,你休得以借眼视之,俗情待之。”素臣正待回答,只见各官员一齐走动,长卿等知是皇上将次临朝,匆匆作别,赶进午门去了。素臣、双人步出东阙门,要往国子监中,去摩挲石鼓。素臣口占《兰陵王》一阙,念与双人听,其词曰:
暂栖托,身傍西华南角;天街上,车碾香尘,马簇飞花红的烁;一帘珠落索,卷起龙楼凤阁;千官济济入通明,朝下齐歌太平乐。
闲时自猜度,假饶少年,心性不恶,秋风要便抟雕鹗;也知道待漏金门之下,仰圣瞻天共雀跃,又何苦飘泊?非错,吾岂作,看灯火幽窗,尽堪寂寞;诗书牢把儒冠缚,肯因此弃旧时之学;平生傲骨,便死也不教磨却!
双人赞道:“典丽而不靡,壮浪而不微,发乎情,止乎理,诚足夺坡公之席,而摩稼轩之垒;但长卿等恐吾兄悲感,故奉劝出来游赏,不料反增慨叹!我们他乡之客,还该放旷些才好!”两人一路说话,竟出了神,直撞向一位王妃的凤轿上去,吓得两旁侍从都失了色。早有几个宦官骂道:“前边这些护卫都瞎了眼,怎么放人闯进道来!”一面骂着,一面来拿。前面人役,俱赶回擒捉。素臣、双人老大吓一跳。只听得凤轿中妃子,款吐凤音,说道:“我们没设行帐,两位都是读书人,不必拿他,好好扶他开去就是了。”那宦官怪异之至,都不敢违拗,说道:“造化你这两个孩子,快些走罢!”素臣、双人如飞跑去。
那知这一跑开去,双人一只脚,绊住一条绳子,用力一踩,只听得许多人声口,齐叫一声哎呀,早钻出一个人来,把双人拉住。素臣急回头看时,是街上搭的一个布棚,中间支着两脚木架,四边地下,都用小木撅钉了绳子,把那布棚紧紧的绷住,绳子踩脱木撅,木架倒下,便把棚里的桌子倒翻,桌子上的东西,也都撒了满地了。素臣陪着小心道:“我们心慌,碰倒了你的棚帐;如今帮你搭起来,倘损坏了什么,赔偿你便了!”那人方才放手。素臣、双人帮着那人,支起木架,钉好绳橛,扶起桌子、板凳,把地下的纸墨笔砚、课筒、历本、水注、笔架、柬板、戒尺、字匣等物,一件件收拾起来,喜得是灰沙地土,水注砚瓦,都没打碎。举目看时,只见木架中间,还挂有一张纸帖,上写着:“江右吴铁口,兼精星相,测字如神”十三个大字。素臣等正待抽身,只见铁口道:“这位老爷今年二十几岁了?”素臣答以二十四岁。双人笑道:“素兄今年该是二十五岁了。”素臣也笑道:“正是二十五,我还记了昨日的年纪哩。”铁口又道:“老爷去年见过惊吓没有?”素臣道:“见过的,你问他怎么?”铁四点点头,说道:“须是死去活来的惊吓,才算数哩!老爷请坐好,小子替你细细一观。今日是大年初一,行动要讨个吉利,就请升起冠来。”素臣才知道要替他相面,因他说着大年初一要讨吉利,双人踩脱了他的棚帐,不好回他,只得坐下,把头巾挺起,露出额角。铁口道:“可惜发际低了,少年须见刑克,大老爷在堂么?”素臣道:“先尊去世多年了。”铁口道:“小子就知道是要克父的哩!妻宫两硬,无伤;子息迟招为美。去岁的灾星,亏老爷躲避过!目下气色黑滞,又主有血光之灾,淹缠之疾;一交冬令,诸难悉解。将来交了眼运,扬眉吐气,富贵俱全;一到四十以外,便该八座了;五十岁上,出将人相,荫子封妻;二十余年大运,寿元八十六岁。相中该娶四五位尊宠,有七子送终。方才撞了楚府亲王道儿,未免吃吓;将来便与他沾亲带故,你往我来,同为一殿之臣。小子在此,相过二十多年,从未遇此大富、大贵、大福、大寿、十全之相;相金要尊重些,不是那穷翰林的生活,一两五钱拿得出手的!”素臣笑笑,身边去取银包。围着的人俱眼睁睁地看着素臣,有的说道:“相貌果是不凡!”铁口又看着双人道:“这位老爷,便是早年发达的了;请坐近些,待小子好看。”
双人只得将板凳掇近,铁口把双人帻巾起了一起,说道:“尊相少年,也该有刑伤。功名比不得那位老爷,却要早十年光景。一生平稳,不遇风波;寿有古稀,爵位止许九卿,子息也只好五位,都赶不上那位老爷。小子据相直言,切勿见怪!”素臣笑道:“爵位又卑,子息又少,尊驾相了二十余年,只怕从没相过这等丑相哩!”围看的人,都笑起来。素臣解开银包,拿出一块银子,约一二钱重,递与铁口道:“连这位老爷都在内了。”铁口道:“单是这位老爷,还差着哩!”素臣道:“我出恭要紧,你收了再处。”便如飞的,跑向茅房里去了。铁口道:“老爷尊相,原是万中拣一;因不及那位老爷,所以说体要见怪。但尊相却是顺风扬帆,一生没有挫跌;不比那位老爷的大开大合,常要担惊受吓。只是一件差些,一生常主小人不足。”
铁口正在支饰,只见一个大汉,直挤过来。铁口高声道:“好相貌,可惜尚未遇时!”大汉道:“我没钱,也不要相面,只拆一个字,问寻人可寻得着?”铁口见说没钱,便不招揽,懒懒的说道:“大年初一,是要两文钱一拆哩。”双人看那大汉,真好相貌,便道:“你只顾替他拆,我出钱便是。”铁口忙向大汉道:“你在匣内拿出一个字来。”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