礼,真英物也!”命另设一席,五子排坐。优童演唱,每一出,天子亲奉一觞,素臣跪受,五子必俱跪陪。素臣为天子扶挽,必俟素臣起,乃起。自始至终,俱无失礼。天子暗暗称奇。在殿诸人,无不瞩目叹羡。演完正本,天子慨然道:“汾阳但有战功,亦止如先生之一毛耳,尚封王爵;而先生力辞,使朕何以为怀?惟谨承先生之志,以为报耳!”因命内侍取过笔砚,拂笺挥墨,御制一诗,以赠素臣。诗云:
扫尽妖星兴自豪,归朝无复藉霜刀。五星德聚南天秀,十事功成北斗高。师济禹皋方作合,孤穷杨墨岂能逃?老人衣帛歌王政,不著当年敝组袍。
天子道:“后半乃先生素志也,朕虽不敏,请试尝之!”素臣顿首道:此须元气稍复,再进荡涤之剂;故臣于十事内,只说个汰字。恭读圣制,臣敢不敬谨承命!”天子道:“太夫人已出宫,朕不敢久留先生!”因赐素臣肩舆,内侍舁至殿前。素臣奏:“杠有龙头、龙尾,靠褥衣幔坠索皆黄,臣死不敢奉旨!”天子乃易青毡、红云子轿衣、红靠褥坠索,素臣力辞不获,只得谢恩。天子赐素臣休沐十日,小内侍十六人,司阍宫女十六名,司巾栉,撤御前莲烛、香炉、绛纱灯,赐五子小车各一辆,金豆各一盘,鼓乐导送归第。
因金相、长卿同路,素臣不便独坐肩舆,并赐二人于紫禁城内乘马。天子欲候素臣于殿前上舆,方始回宫。素臣力辞不获,只得叩首谢恩,疾趋而出。内侍便把肩舆抬出后右门,请素臣上舆。金相、长卿乘马先行。府中迎接之轿,便空抬在后。舆前宫女,一对对手执绛纱灯、金香炉、纱笼莲烛导引,全副鼓乐,吹打不歇。文恩、文容、金砚、奚勤牵马旁护,五辆小车随后徐行。出了内西华门,文恩等亦各上马,执事人役,赤捧金瓜、黄罗伞扇,灯笼火把,前呵后拥,至四牌楼大街,已见府前张灯结彩,ピ赫光辉。
素臣在肩舆中,忧思满怀,暗忖:富贵已极,恩宠无伦,日中则昃,此其时矣!将何道以处之?下了肩舆,因文恩等照料公子下车,内侍宫人不识路径,尚在趑趄,
素臣见母心急,便直趋正寝。只见田氏、璇姑等,簇拥一美男子,在房穿着自己的纱帽圆领,仙鹤补服,相貌亦俨然无二。秋香眼快,先见素臣,大惊小怪的说道:“又一个太师爷来了!”正是:
蝶化庄周周化蝶,蕉藏鹿梦梦藏蕉。
●第一百十八回 陌路种成荆树喜连今日之枝 深宫赐出夭桃谁识当年之木
素臣疾趋入房,那美男便躲入里房。见水夫人安坐微笑,知必有缘故,便放下心。先拜见老母,次与妻妾相见,五子及家人仆婢,内侍宫人,俱叩见过。素臣方问:“衣冠者何人?”水夫人道:“一桩大喜事教你得知,衣冠者,乃汝同胞之妹也!”素臣惊喜道:“母亲从未说生有妹子。”水夫人未及回言,那美男已换子女装出见。素臣惊异道:“孩儿已在窦店见过,只觉面目熟识,因男女装饰不同,想不起就是像着孩儿;方才改了男装,竟与镜中所见自己面貌无二,却又忘记窦店所见之人。如今仍复女装,便忽记起。母亲说是同胞,自然胞妹无疑了。但从前如何相失,现在如何复得,请母亲细细指示。”
水夫人道:“此我从前出京,于车上动了胎气,落草即死之女也。连我也不知有此女在世,何况于汝?老身亦尝说过,但只说是死,不说是生。那年汝父放了广东学道,我已怀有重身,出京时,在车上颠播丁一日,至夜,宿在窦店。三更时,腹中大痛,忙去唤了稳婆,收下生来,绝无声息,说是已死之女胎。汝父见我晕昏,忙着人去请医生,一心只顾着我,便急急赏了稳婆。文妪便把我一条旧绸裙包裹血孩,托那稳婆带去掩葬。我于五更方才苏醒,即匆匆上车。后来文妪说起,包裹时尚有一丝游气,只不知后来如何。我前日进京,复宿窦店。那稳婆她却认得我,我却不认得他。他因问我:‘可是二十五年前,在此生产的一位文老夫人么?’我道:‘正是。’她因说起血孩之事:‘那年夫人命老妇去掩葬时,却得不死,老妇因抱转来送还夫人,收回家去,取名遗珠。那全先生的娘子,却才生一位官人,故一体养大了,即配为夫妻。如今约有二十五六岁。现生一男一女,各皆三五岁光景。’我因命文虚接来,见彼面貌与汝无二,却也不疑。我即带进京来,与汝相会。”
素臣更喜得鼻涕眼泪俱出。水夫人因命遗珠见了素臣,遗珠腼腼腆腆,与素臣见过礼。然后素臣说起:“天子隆恩,宠逾非礼,恩过其分,孩儿畏如烈火,竟不知何道可以消弭,望母亲训示?”水夫人道:“加官封赠,尚主荫子,我在宫中已知。太皇太后赐我凤轿一乘,龙头寿杖一根;皇太后赐我及媳妇冠帔各一袭,奁具各一副;皇后赐媳妇翟轿一乘,赐我与媳妇红绫行障二具,坐障一具,赐三姐碧油轿车一乘,大鹤羽掌扇二把;皇妃赐大姐冠帔一袭,翟轿一乘,行障二具,坐障一具。我不乘凤轿,把四角飞凤香圆宝盖彩结除去,已经谢恩。汝谢恩时,当更叩谢。媳妇及大姐、三姐,明日亦须至宫门叩谢。至汝能履盛美而恐惧,乃君子之道;但一味恐惧,便将成患得患失之鄙夫。汝遇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