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十一席,南面,正坐。次金枝,次玉麟四妾,次晚香六席,东西,佥坐;次鸾吹、素文、红瑶三席,东西,旁坐;水夫人居中,稍上;阮氏、田氏、红豆分东西,稍下;璇姑、素娥、湘灵、天渊分东西,又稍下,八席俱北面。令春燕、秋鸿陪款飞娘、立娘、黑儿、碧莲、翠莲于东宅戏彩堂,客席单座,主席双座。外一席送又全妻妾,一席送凤元妻妾。正席一散,即令摆酒园内诗社,俟游园毕入席。各夫人要更衣,并游玩三宅各楼堂毕进园。
金枝捉这空,同晚香至安乐窝边间,慰问又全妻妾,杨氏及四姨、五姨接进。金枝口称太太、姨娘,便跪下去。杨氏一把拖住道:“你要折杀妾身!前日任姨娘也是这样执谦,令人可感!彼一时,此一时,再休如此过礼!”金枝不敢坐,四姨、五姨忙连晚香拉扯坐下。杨氏问金枝起居,晚香道:“姐姐也与奴一般,生了儿子,受老爷、夫人抬举,感激太师爷不尽!”杨氏道:“我们不是感激太夫人、太师爷入骨吗?太夫人不以奴婢相待,饮食俱与上人一般,叫人搬送入房,一切差使俱不到我们;单令我们看《四书》、《五经》、《小学》、《列女传》,常替我们讲解,把心里明亮了许多。又见太师爷待妻妾间的光景,与当初我家样子,真个天渊之隔,便只顾身心干净起来。初时还有杂念,如今只有懊悔、感激两个念头了!每日早晚烧一炷香,祝愿太夫人合家长命富贵。想起当年的事,悔恨一回,其余便是吃饭、看书、听讲,夜里上床,安然睡觉,倒没有当初提心吊胆了。”
四姨、五姨道:“我们的事,瞒得你两个吗?到了丰城,看着合府的光景,便把自己轻狂的样儿,只顾改变转来;偶然想着家中不成人的事,便是心飞肉跳,再听着太夫人的讲说,就把一切不好念头都消化尽了!当初笑三姐板拙,不肯讨太师爷欢喜,枉受老爷的毒打;如今才知他的好处,太师爷反替他奏了,封了苦贞孺人哩。”金枝道:“三姨娘不特不肯讨太师爷欢喜,还要杀太师爷哩!真正宰相肚里好撑船,若不是太师爷,一百个性命也送掉了,还肯替他讨封吗?”杨氏道:“那是他认错了主意,后被太师爷点醒,就自己要刎死起来。我如今想起老爷谋危社稷,本犯着灭门的罪;若不是太师爷超豁,我们还有命吗?你两位不消说,还有六妹、十四妹、十五妹、十六妹及许多歌姬、丫鬟,都亏着太师爷,个个都是诰命夫人哩。”
金枝、晚香俱道:“听说他们早晚进京,到那时再来见太太姨娘,趁便与他们会一会面。太太们若缺长少短向奴等说知,好着人送来。”杨氏道:“太夫人体贴下情,一切衣服器用,鞋脚针线,常时发给。到了节下,各房俱赏下来还不说是赏,都说是送的。自进京以后,连次大赏,绸帛银钱,络绎而至,我开给你二位看看,箱子内不是都装得满满的,那里用得他着,还有缺长少短吗?今日请各位夫人,我这里也照样一席,收碗的说,停会还要送围碟来。隔壁吴长史妻妾,也是一般感激。他家有两妾、一子,发在安侯家为奴,专做粗重生活,还不住的马鞭、棍子,打成三个有骨没肉的骷髅在那里!相形之下,你说该感激不该感激?”说到那里,三人俱垂下泪来。金枝、晚香亦不觉泪点纷纷而落。正是:
听说真情定流泪,感恩入骨似伤心。
直到各夫人将次入园,丫环来请,金枝、晚香方才辞别。是日,素臣因请女客,恐要各处走动,不便在宅,避入花园中,令春杏、夏兰打听飞报。因前次未到湖心亭,带了文敏、文惠,从初览亭前上船,划至亭上。凭看四面湖光,见满湖荇藻纷披,锦鳞游泳,忽触着《中庸》上“鱼跃于渊”二句,仰看天际,白鹤飞翔,真有上蟠下际,触处皆道之意,心中活泼泼地快乐无比。暗想:子思子之指点,亲切有味如此!若上文没有与知与能,下文没有造端乎夫妇这层,岂不成释、道两家浮光掠影的提唱?古来聪明人,不知多少错走路头,乃不会读书之故,非书之过也!
正在以心问心,静观自得,忽听一片呐喊之声,忙问文敏。文敏道:“定是世子不知太师爷进园,在射圃摆阵练兵。”素臣吩咐二人,将船慢摇至垂柳深处,不要惊觉他,一面上船,轻轻荡去,不一刻,已到射圃亭后垂杨之下,素臣上岸,见亭后有一月洞,因至洞边窥看。只见龙儿高坐圃亭月台之上,手执令旗;左右两人,带刀侍立,一是奚勤,一是韦忠。场内二十五名内监飞卒各执刀牌,已摆成五花阵势。龙儿把旗一挥,亭畔一人冲出,看是锦囊,舞着双刀,直杀奔中花。只听鼓声响处,中花忽掣向南,四花纺转合围而上。每花两人在内,三人在外;十个飞卒,十刀十牌,成一内围;十五个内监,十五刀十五牌,成一外围。内监刀牌未熟;那十个飞卒,却纯熟无比,刀光霍霍,牌影森森,跳跃则高至丈余,折伏则几如平地。素臣看锦囊精神,奈破这刀牌不得。战了一会,掷刀于地,即被擒获;阵势便仍按五方排列。龙儿喝问:“愿斩?愿降?”锦囊答是:“愿降。”龙儿左顾奚勤,即趋解其缚。龙儿又把旗一挥,亭畔又冲出一人,看是虎儿,手执双锤也奔中花。这番却不掣向南了,只见中花两飞卒舞动刀牌,与虎儿跳战一会,便是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