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了,饶你初犯,以后断乎不可。冬梅,可领到我床睡一会,要吃粥,可把粥与他吃。”龙儿心头一块石头,方才落下,向水夫人、素臣俱磕了头,进里房去了。
麟儿只顾扯田氏衣襟,田氏方向素臣说道:“报子说第二名进士姓田,相公可问一问,是兄弟不是?”素臣道:“我竟忘了!”因传信出去,并问会元之名。须臾来说,报子已去,抄有全录。素臣看第二名果是田宝,会元是王鳌,谢迁亦中经魁。田氏大喜,麟儿亦喜形于色。不一会,张顺传禀:“礼部请世子赴宴。”水夫人道:“龙儿惊病初愈,去收了宴来罢。”因令文恭去领宴。合府男人,自任公至山东十二将,女人自任母至碧莲、翠莲,俱来道喜。
素臣、田氏内外接待,正忙不了。忽报圣旨到来,素臣出接,却是怀恩口传之旨。文恭禀道:“奴婢到礼部,礼部说别位不到尽可,独世子是奉旨要到的;因同奴婢到宫门去回奏,才差戴老公公来的。”怀恩道:“公相错怪世子了!那日在宫,太皇太后知道世子已经开笔,便问他可会做表判策论;世子说是都会。就对万岁爷说:‘几时考他一考?若中得进士,便钦赐举人,送入场中;若中出一个八岁的进士,也是千秋佳话!’故于初七日召进宫去,考了他一篇《四书》文、一篇经文、一道策、一篇表,日头还在天上,就都做完了,又做得好,把万岁爷就喜坏了!便教内监悄悄送入科场,不许泄漏。完场出来,万岁爷说:‘二场都好,头场头一篇,还有会元指望。’吩咐世子回家,一字休题,等忽然报去,好教太夫人及公相猛喜一喜!那知反害了世子!万岁爷见了榜,就传到礼部:别的进士不到便罢;独第八名文龙,是必要到的。本朝百余年,从没八岁孩子赴闻喜宴的,也可传为儒林佳话!方才礼部来奏,万岁爷着急得了不得,特令怀恩来传旨,说病若稍愈,必要去赴宴的。”
素臣道:“学生若知道这段情节,感激皇恩不尽,也没这场意外之病了!如今病虽初愈,不知可能勉强承旨,待学生进去看来。”素臣进来,把怀恩之言,细述一遍。水夫人道:“如此,便非其罪矣!他先一字不提,致有此事!但病虽小愈,不知可得着劳哩?”素娥道:“他是急惊,惊退即愈,方才去看他,已坐在床上动手动脚的做那八字动功,怕甚劳他!他吓得要死,也叫他去快活一快活来。”素臣连忙唤出,随着怀恩而去。
到夜,纱灯彩仗,鼓乐喧天的,送将回来。二十四名小内监,捧着金莲宝炬,御赐彩缎金银,果晶茶食,靴帽袍带,纸墨笔砚,及诸般玩器。龙儿帽插金花,身披全彩,面上吃得红馥馥两个小腮,进房拜见水夫人等。水夫人道:“不过中一名进士,怎当皇上如此厚赐?”龙儿不敢答应。小内监道:“万岁爷说,累世子吃吓,与太皇太后、皇后、皇妃、各位娘娘赏赐补苦的。”素臣忙忙的赏犒内监人等去后,领着龙儿,到祖庙,装点香烛,拜谢祖宗。令文恭、文宽掌灯,去拜见古心、始升夫妇。阮氏谓三子:“你看兄弟这般光彩,可也眼热?”三子道:“孩儿只不得进场,若进场去,也包管夺得几名进士!”始升已预备酒筵,留龙儿小酌。鸾吹笑眯眯的看着龙儿,越看越喜,问道:“你去赴宴,心里可也喜欢?”龙儿道:“还有七个人坐在侄儿上首,何足为喜?足喜的,是谢老伯口口声声的叫侄儿年兄。”始升赞道:“好志气!包管殿试便是状元,我替你定下彩头在这里!”因在袖中,取出一个金钱,面上“状元及第”四字,轮廓分明,一条金索双贯,亲手套在龙儿颈上。鸾吹取出花红,加插两朵金花,加披一幅大红绉纱全彩,着两个童儿,两个丫鬟,掌着四盏绛纱灯,送龙儿回宅。
是晚,素臣即宿蓝田楼,问龙儿:“见了母舅,可曾道达父母想念之言,问明舅舅不来之故?”龙儿道:“舅舅并不曾来赴宴。”素臣道:“是惟恐一赴宴,便要即到我家;大约不出麟儿所料,胪传后,方来见也。”田氏道:“麟郎,你看哥哥今日光景,可该认真读书!”麟儿道:“读书原来为科名;若但说科名,非孩儿所难也!”素臣道:“小子辄敢大言不惭,汝等依傍门户,将来取科甲自易!但以我之文,尚屡踬场屋;日京之文,尚不得一衿;况汝等乳臭,未识文家之奥乎?”龙儿道:“不敢瞒父亲,孩儿头一篇文字,即是抄父亲的窗稿;皇上看见,把舌头都吐了出来,说必定会元。看到后两篇,说可惜力弱了些,只可望会魁。”素臣道:“会试首题,正是我那年岁考题目;那篇文字,是考在三等中间的。婆婆疑我荒废,欲加责罚,后见了那文,方说是试官之过。可见文无定价,亦犹送花之卖时耳!”龙、麟两儿,方不敢视取功名如拾芥矣。
次日,素臣、龙儿谢恩,谢贺客,见主考房师毕,回府。文义报:“山东诸将家眷俱到,已见过太夫人,要叩见太师爷谢恩,并见世子贺喜。”素臣辞谢,令各归从屋。吩咐备二十六席,分送奚奇等十二将,以两席赏金砚夫妇。至晚,诸将夫妻俱到宅门谢酒,一概回去。惟金砚、柏氏欲进内服役,苦苦求见。素臣准其进见,不准服役,令设单,行四拜礼。金砚不敢。素臣道:“你已是朝廷命官,文恩、文容都是如此,何况你夫妇也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