物,尽皆没了!”心内踌躇,在此不了,开言对朱武等说道:“我师父王教头【开言便是师父王教头,表尽史进不忘其本,真可作一部大书领袖也。○我的师父王教头,开言便是此七个字,更无他句可以先之,史进胸中,有老大学问,一笔遂已写尽。】在关西经略府勾当,我先要去寻他,只因父亲死了,不曾去得;今来家私庄院废尽,我如今要去寻他。”朱武三人道:“哥哥休去,只在我寨中且过几日,又作商议。若哥哥不愿落草时,待平静了,小弟们与哥哥重整庄院,再作良民。”史进道:“虽是你们的好情分,只是我今去意难留。我若寻得师父,也要那里讨个出身,求半世快乐。”【可见英雄初念,亦止要讨个出身,求半世快乐耳。必欲驱之尽入水泊,是谁之过欤?○此句是一百八人初心。】朱武道:“哥哥便在此间做个寨主,却不快活?只恐寨小不堪歇马。”史进道:“我是个清白好汉,如何肯把父母遗体来点污了!【王进教法。○乃所愿则学王进也。○此句为一百八人提出冰心,贮之玉壶,亦不单表只进。】你劝我落草,再也休题。”史进住了几日,定要去。朱武等苦留不住。史进带去的庄客都留在山寨;【了史庄。】只自收拾了些散碎银两,打拴一个包里,余者多的尽数寄留在山寨。
  史进头带白范阳毡大帽,上撒一撮红缨;帽儿下裹一顶浑青抓角软头巾。顶上明黄缕带;身穿一领白丝两上领战袍;腰系一条楂注:手字旁查。五指梅红攒线搭膊;青白间道行缠绞脚,衬著踏山透土多耳麻鞋;跨一口铜钹磐口雁翎刀;背上包裹;提了朴刀;辞别朱武等三人。众多小喽罗都送下山来。朱武等洒泪而别,【真泪,与前擎着两眼泪,当有不同。】自回山寨去了。
  只说史进提了朴刀,离了少华山,取路投关西正路,望延安府路上来,免不得饥食渴饮,夜住晓行;独自行了半月之上,来到渭州,“这里也有个经略府,莫非师父王教头在这里?”【出笔有牛鬼蛇神之法,令人猜测不出。○这里二字上,省却史进道三字。】史进便入城来看时,依然有六街三市。只见一个小小茶坊正在路口。史进便入茶坊里来拣一副坐位坐了。茶博士问道:“客官,吃甚茶?”史进道:“吃个泡茶。”茶博士点个泡茶放在史进面前。史进问道:“这里经略府在何处?”茶博士道:“只在前面便是。”史进道:“借问经略府内有个东京来的教头王进么?”茶博士道:“这府里教头极多,有三四个姓王的,不知那个是王进。”【答得胡涂,便留住史进脚。】
  道犹未了,只见一个大汉大踏步竟进入茶坊里来。史进看他时,是个军官模样:头里芝麻罗万字顶头巾;脑后两个太原府扭丝金环;上穿一领鹦哥绿纻丝战袍;腰系一条文武双股鸦青绦;足穿一双鹰爪皮四缝干黄靴;【眉批:凡接写两人全身打扮处,皆就衣服制度、颜色上互相照耀,以成奇景。】生得面圆耳大,鼻直口方,腮边一部貉腮胡须,身长八尺,腰阔十围。那人入到茶房里面坐下。茶博士道:“客官,要寻王教头,只问这位提辖,便都认得。”史进忙起身施礼道:“客官,请坐,拜茶。”
  那人见史进长大魁伟,像条好汉,便来与他施礼。【象条好汉,方与施礼,甚矣,英雄之异施礼也。若小人处处施礼,这次独何哉?】两个坐下。史进道:“小人大胆,敢问官人高姓大名?”那人道:“洒家是经略府提辖,姓鲁,讳个达字。敢问阿哥,【看得上眼,便叫阿哥,妙绝。】你姓什么?”史进道:“小人是华州华阴县人氏。姓史,名进。请问官人,小人有个师父,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,姓王,名进,不知在此经略府中有也无?”【鲁达紧紧只问史进,史进紧紧只问王进,写得一个心头,一个眼里,各自有事,极其精神。】鲁提辖道:“阿哥,你莫不是史家村甚么九纹龙史大郎?”【全不答王进,只是问史进,妙绝。○甚么妙,写出闻名时不肯便伏心事。】史进拜道:【得一人知我名,便不异拜之,写尽史进少年自喜。】“小人便是。”鲁提辖连忙还礼,【亦写出格相待。】说道:“‘闻名不如见!见面胜如闻名。’【绝妙好词。】你要寻王教头,莫不是在东京恶了高太尉的王进?”【直到此处方才放下史进,答还王进,笔法奇崛之极。○恶得高太尉,实是一件事。】史进道:“正是那人。”鲁达道:“俺也闻他名字,那个阿哥【遥望叫阿哥,妙绝。】不在这里。洒家听得说,他在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处勾当。【才种小种,真是奇文。】俺这渭州却是小种经略相公镇守。【奇文。○访老种相公,却到小种相公治下,寻师父王进,却与师父李忠相遇,皆凭空变幻之文。】那人不在这里。你即是史大郎时,【既是史大郎五字,予夺在手。○甫答王进,仍接史进,写得鲁达爱才之极。】多闻你的好名字,你且和我上街去吃杯酒。”【豪杰之酒,荣于华衮。】鲁提辖挽了史进的手,【看他何等亲热。】便出茶坊来。鲁达回头道:“茶钱,洒家自还你。”【欠一处茶钱。】茶博士应道:“提辖但吃不妨,只顾去。”
  两个挽了胳膊,出得茶坊来,上街行得三五十步,只见一簇众人围住白地上。史进道:“兄长,我们看一看。”【写史进少年好事。】分开人众看时,中间里一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