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此那捕他的渔人,看那岛中有狗的踪迹,即便撒下密网长绳。套住他的脚手,使钉钩钩住,先尽他走个极力,把这绳上倒须钩,越扯越紧,渐渐扯到皮里,疼痛起来,然后用力一收,海狗护疼,慢慢拢将来,扯到岸上,那些百十个狗子都走下
  海里去了。所以打的真狗断断得不着个雄的,只好将女装男,以真作假,骗他有十两银子,使油浸透,那里认去。又有两件假东西,可以当做真的。一样是海猫,比狗一样,只是嘴略平些。一样是海豹子,比狗一样,只是皮上有些花班。此二物极易得的,虽是真,却又不如狗的中用。总有真的,偏是假狗;有的真狗,又是个假。那医者急于取利,只得把那些阳起石海马、蛤蚧、肉苁蓉一般发阳热药齐齐做起,奉承那眠的老先生,略一举阳,就说是海上仙方,从此再不软了。那知此一服热药,便做西门庆的胡僧春方,久久力尽精竭,阳枯火虚,无不立死之理。
  今日蒋蛮子得了这个假狗,如异宝一般,慌忙走入营来,见四太子在营里踢站在半边,不敢惊动。四太子见蒋蛮子进来,拿着一个黄油绢纸包着个甚么东西,打着番语问道:“甚么物件?”蒋蛮子跪下道:“是海狗肾,前番王爷要找来合药的,今日才寻得来。”原来金兵取了东京,得的妇女万千,恣情行乐,只要这个春药。今日见此至宝,如何不喜,就赏了一个大元宝,留他饮宴,打着紧急鼓儿顽耍。因说:“不日要往南攻打扬州,过了镇江,直取江南。闻说扬州富庶繁华,怕兵一到,发火烧坏了城池,先发一支大兵去,招抚那些盐商们,恐怕惊走。过江去,没人助我兵饷。”只这一句,把个蒋竹山提醒,也是他官星有助,即跪上说:“王爷如要招抚盐商,医官有一个绝好的相知是盐商苗员外,有百万之富,但得前去,叫他为内应,可省十万大兵。但小人不知用兵,只好做文官,须得一大将同往镇守,催办粮草,接济江南,才可进兵。”兀术大喜,即时申请金主,先把蒋竹山使领扬州都督之印,明日即发,“你同阿里海牙领
  兵三万,从旱路同行。”兀术自和干离不一路攻打淮安,到瓜州会齐过江。蒋竹山磕头如捣蒜一般,谢了又谢,那盐船上十万银子才有了着落。
  这些个忧愁病肿被喜气一冲,就如吃了一贴大黄汤,一时消散了。一出营来,传闻他升了扬州督抚,谁不尊敬。早有营中的南兵们,投见的手本,不下几千。那蒋竹山真是富贵一齐来,想了想:“这十万金银,随营南去,何等安当;一到扬州,不知还有盐商的多少珠宝,如此泼天之富,岂不是天送将来?”正是人心如此,天意不然,总是造化愚人,无所不至。这蒋竹山一面大弄起来,做的二品服色,蟒袍金带,执事旌旗,每家吃贺酒,大吹大打,金鼓喧天,准备点兵南下。那营中原有扬州兵丁,发了百十人先做奸细去,勾引盐商为内应不提。
  每笑天公罔善民,常将财色赚愚人。
  饿因投火偏张焰,鱼为贪钩更投纶。
  恶贯满盈仍遂恶,身名奢泰始亡身。
  明明慈母容骄子,暗使功曹报鬼神。
  这蒋竹山泼天富贵,不求自至,安排南伐不提。原来当日替汴梁盐商说情时,有一人姓王,名敬宇,是徽州人,自失了盐船,逃回扬州,还有些帐目在汴梁,使他亲弟王二官人改名王文举,在水营里充一兵丁,听见蒋竹山升了扬州督抚,不日过江,情愿来投一细作,上扬州传与哥哥王敬宇,勾搭众盐商们内应,希图保守自家,还望得些众人的外财。即时写手本见了竹山。细说扬州城还有百十家大盐商,金银
  财宝,如山之积,小人先到城里,通知这起盐商们,眼见得南兵软弱,敌不过金朝兵马,谁敢不降,先把投诚的名册,汇报上来,也免得杀害性命。说得蒋竹山大喜,就赏了一张把总札付,不一日候阿里海牙整兵前进。
  却说这王文举率领众细作扮作逃难南人,从清江浦由淮安去一半,从汴梁由河路上扬州去一半。王文举先从水路到了扬州,见了哥哥王敬宇,找寻苗青员外,备说详细。苗青喜之不尽,自己心里想道:“这富贵出在这里,扬州城多少富商,今日俱在我手里生死。这几年多少嫌疑,多少仇恨,今日都要在这件事上报复。”寻思了一夜,怕开报不明白,请了一个劣行检革退的生员、绰员王起事,因他平日好告人,打官司,惯于虚单捏款,赖债兴词,人家有争讼的,就是他的买卖,专一两下挑唆,只有弄起事来,再没有消灭下的。又且画东四六,都是明白。自从革退衣巾,夺了衙门前的饭碗,全靠着苗青盐店里作个记室,因苗青笔下不明,时常代笔,做了门下晚学生,早晚和店里小郎串通,得些小利糊口。苗青因此想起来,忙请王起事相公来,又怕他走漏风声,许他五十两银子,也使他列上一个名字,日后金兵下了扬州俱有升赏。那夜至二更,悄悄商议汇名具册。先使人在路上金兵营里报了,定个日子,以何为号,好做内应。这王起事又是个害人利己的,两意相投,喜个不了,连日将扬州富户行家、大小铺面、金帛子女,并养瘦马,开杂货店,走苏杭之家,姓氏门面,坐落处所,分作上、中、下,和报审户册,一样三本。又把城中兵马钱粮,将官姓名、虚实弱强,各造一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