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城上垛口门兵,某处有备无备,各造一册。密讨个暗号,在城上准备个接应。背了众人,使一个妥当心腹同王文举打扮作客商,把册子打在货里,没人知觉,沿路迎将来。不日阿里海牙同蒋竹山带领三万人马由汴梁水旱两路进发,但见:
  幕重重,帐房密密,弓刀簇簇,驼马纷纷。黄沙漫漫起边尘,黑气层层迷日月。但行处角声振地,下营时部落遮天。旗分五色,千里鸟雀投林;阵按八方,万户人烟屏迹。打草抢粮,哨马先行百里外;杀人放火,屠城常在一时间。
  前军行至睢州地方,王文举认得蒋竹山旗号,跪在路旁,早被哨马捉住,口称是报扬州的机密军情。传至营中,见了元帅阿里海牙和蒋督抚,呈上册籍,看了大喜,赏了酒饭,使他带回空头札付一百张,任凭苗员外分散。又给一枝番字白旗藏在身边,使他插在城头上,即在此处攻城。又怕他有间谍,使来人先回。将王文举留在营里,以防有诈。那苗青的奸细和原差去南兵,依旧扮作逃难的客人,潜行去讫。这一路先取了天长、六合、清河、桃源,不战而降,直杀到淮安地方。那时南宋高宗正在南京商议战守之策,每日与汪、黄二相商议,怕金兵南犯,要建都杭州。又被那一起南渡功臣苦留,要提兵江北,以便恢复汴京。那一时,李纲、赵鼎、张俊、张所久已谪贬在外,要与金人讲和,情愿纳弊称臣,求还二帝。因此那些名将岳飞、刘、吴、吴俱分守各方,止有淮安是一个文官,同一个参将镇守。兵分防地,一时城内空虚。闻金兵三十万直到淮扬,百姓先逃了一半。那些残兵败将原是汴梁杀破胆的,那个敢出战?因
  此直至扬州,如入无人之境。那苗青在城上,真如望穿饿眼,恨不得一刻即到。不知兵到扬州,蒋竹山、苗员外的身家果然如何。正是金山冲北斗,愚人无福恐难消;泥佛上西天,呆汉有心终不到。
  且听下回分解。
  第二十七回 董玉娇明月一帆风 郑玉卿吹箫千里梦
  江南自古斗妖娆,无数烟花上翠翘。
  百宝不辞妆舞带,千金何惜买春宵;
  海棠过雨胭脂冷,柳岸经风眉黛摇。
  东去伯劳西去燕,玉人何处忆吹箫。
  却说郑玉卿一浪子,初时与银瓶如鱼似水,生死难开。只为两人情厚,把千万金妆宝玩,拚死从他,连夜逃上扬州。谁料玉卿见了董玉娇,变了初心,又贪财负义,得了苗员外千金,把银瓶轻轻弃了,以致银瓶自缢而死。天下负心人到此,你说可恨不可恨!他便说有了董玉娇一个名妓,又骗了银瓶、樱桃一切妆资,财色俱足了,可知道他能享不能享?那日换上苗员外浪船,移过箱笼物件,把银瓶哄上苗青大船,说去别董玉娇,却使玉娇从后船上了自己浪船,一篙点开,顺风南去。也不管银瓶死活、捧拥着玉娇船上作乐,早已备下完亲喜酒。那樱桃不解其意,还想是银瓶在苗员外船上,送行一定后面赶来。只见董玉娇坐着,要茶要酒,不似个生客人。叫了几声樱桃,便奴才长、奴才短骂起来,似家主婆管家的光景,好不疑惑。听了半日,见他二人相偎相抱,说是两下换了,那樱桃才知道杨花风送无归处,燕子巢空少主人。大叫一声,也不斟酒,也不煎茶,倒在船舱里,有哭〔山坡羊〕为证:
  痴心冤家,一场好笑,大睁着两眼,往火坑里就跳。实指望说誓拈香,同生同死;谁承望负义绝情,把恩将仇报。娇滴滴身子,空贴恋了几遭;沉甸甸的金银,干送了他几包。转葫芦子心肠谁知道!口甜心苦,蜜甜般舌头藏着杀人刀。毒药蹊跷,才见了新人把旧人丢了。听着:只怕那旧人的样子,新人还要遭着。
  那郑玉卿方才发兴,要与董玉娇尽欢,叫着樱桃不应,又被玉娇激了两句道:“你家的奴才,也没见这样大的。”郑玉卿跑到后舱,扯出来一顿拳脚,打得可怜。没奈何艄公叫个后生送酒来,两个人勉强成欢。一夜顺风,直过了瓜州,泊舟金山之下。郑玉卿从不曾见金山光景,但见:
  长江万里,天风浩荡接青霄;高塔九重,海日苍茫开翠壁。突兀是佛头,一片粉墙龙竹树;周围如螺髻,十家金碧出烟波。江间隐现,遥听两岸钟声;石势参差,依稀中流树影。郭璞墓前碑不没,伍胥关上月常圆。
  玉卿观之不尽,正要上岸一游。艄公说:“妙高台,中冷泉许多妙处。”恰好有一个浪船,先在岸边,系在寺门石边松树之上。内有少妇二人,不上十八九岁,艳妆对坐,在船上围棋。见了玉卿,偷自掩口而笑,全不回避。玉卿旧病复发。上得岸来,有一少年领着一个家僮,早在寺门相候,深深一躬,问:“老兄要上金山,毕竟是有趣的,可以同往。”玉卿喜之不胜,携手而行。早看僧人接住,让到经楼后面一座方丈,甚是精洁,经卷禅床,古炉名画,清雅异常。方才坐下,就是一盏泡的松茶,随后便是小菜十香豆豉,斟上三白泉酒,入口异香扑鼻,早已办斋留饭,齐整非常。
  玉卿一看少年生得眉清目秀,齿白唇红,不上二十一二岁,戴一项片玉罗巾,纱袍朱履,一团和气。见了玉卿,好似同胞模样,十分亲热。玉卿忙问:“仁兄贵姓,尊表,乡贯何处?”少年便道:“小弟姓吴名友,字处舟,本府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