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篆秦虬古玉光,烂然文彩裹缥缃。
  琴鸣鲁国经仍化,虹隐丰城剑亦亡。
  劫火再经重入土,物缘将尽自为殃。
  兰亭旧本人间失,何处风雷护秘藏。
  这首诗单表汴京既破,数朝典籍、法器、图书、古画、商彝、周鼎、宝剑、名琴,俱被焚烧一空,不止人物遭劫,就是古来相传的宝玩也是有个定数要毁灭的。
  这粘没喝兵到汴梁,那留守的杜充和开封府尹俱是一起新人,从何抵挡?只得开门出降。进得城来,那城内外已杀死人民无数。刘豫进得城来,那有皇都气象。高宗去后,孟太后领宫人宦官将宫中宝器久已空虚,只些粗重不堪的龙床御座,虚虚陈设。还有几个年老内监,不能南去,在宫中住着破殿。艮岳花石,久被军兵拆尽。各样奇花名树,取来烧火。正是:金柱玉钉琉璃殿,化作野火寒萤瓦砾场。刘豫一面使人修整不提。唐人有诗:
  梁园日暮乱飞鸦,极目萧条三两家。
  庭树不知人去尽,春来还发旧时花。
  刘豫出榜安民,重修宫殿,再整城池,把那投降各官照旧职留用。粘没喝留下三万金兵,使大将军粘罕镇守城池,辅刘豫坐了河南。这刘豫接了金主旨意,也就弄了一顶交天两叉的金帽子,一条金镶玉玲珑盘胸宝带,绿斜皮锦沿边的鹿皮战鞋,穿上一条秃尾龙的玉兽四爪的蟒缎袍儿,帽子往前歪戴着。京城还有杀不尽的毛贼,装成内监。造了半朝的銮驾,择日设朝登殿。本京文武官也聚集了五七百人,都来朝贺他。也是他该有些不义的富贵。正是:是台扮成花面净,人间不识草头王。
  俗说“一日为君,胜似一世为民”,不知他应在那个紫薇星上。金人巧于愚弄汉人,其妙如此。那刘豫也只说我命中定有此帝王福分,那知是戏箱里唱曲的扮出那周氏辱齐的愍王来。这个帽儿,可是戴得常的?后来把妻儿女儿都奉承了金人,还把本藩杀讫,真可一笑。刘豫一面招抚百姓,整顿军马。粘没喝自领人马,会同兀术南征不提。那宋朝君臣,那一个敢出来问声呢?只为君弱臣邪,忠佞不分迷国政,因此民逃地丧,乾坤一半属金朝。
  且听下回分解。

第三十三回 清河县李铭传信 齐王府银姐逢时  
  汴京诗:
  幽蓟烟尘入九重,贵妃宫殿罢歌钟。
  中宵扈从无全仗,大驾仓黄发六龙。
  装匣尚留金翡翠,暖池犹浸玉芙蓉。
  荆榛一闭朝阳殿,唯有悲风吹晚松。
  单表富贵无常,沦桑多变:麋鹿苏台,尚作馆娃之梦;杜鹃蜀道,空闲望帝之呼;虎头健儿,化为鸡皮老翁;邯郸才人,嫁作厮养卒妇。况复改朝换代,剩水残山,魏国江山,半是衰草夕阳;汉家宫阙,但见荒烟流水。前八句诗是宋赵子昂所作。此人姓赵,名,字子昂,本系宋朝宗派,因南宋为元所灭,不堪荒落,仕元为学士,伤故宫离黍。又有一诗:
  露下碧梧霜满天,砧声不断思绵绵。
  北来风俗犹存古,南渡衣冠不及前。
  苜蓿总理大宛马,琵琶曾没汉婵娟。
  人生俯仰成今古,何待他年始惘然。
  前后二诗,总言汴京大乱二十余年。自金人掳二帝北去,高宗渡江,已后中原沦没,河北流移,军民无一日之安。或是朝属宋朝,暮又属了金国,村落绝烟火,一望千里,尽是蓬蒿。家家枵腹,处处反叛,不是征兵,就是加饷。不消说那些人家,久已逃亡,可怜在北方无可常住之地,在南方也非久乐之乡。渐渐金兵南侵,立刘豫为王,日日整练兵马南侵。这汴梁为东汉以来,五代、宋朝历代建都之地,所存的百姓,不过十分之二。随是甚么大家,这几年俱已空虚流移去了。只有这些行户娼妓人家,随地杨花乱滚,不管天下大乱。况且东京风俗淫奢,乱一番安顿一番。也有逞兵火劫掠的,也有通些线索和金兵往来,反得些财帛的。因此,妓女们这一行,人倒还有些气色。
  这刘豫奉着金主之命,做了河南齐王。原有一位夫人,生得美貌,被金兵先掳去了,就有这些烂臭的毛贼和那趋时的兵将,劝他册立王妃,选取宫女,也要三宫六院,恨不得把那汴梁旧宫一时间充满,做金兀术的行宫。一面出榜:凡良家女子,十六岁以上,俱要赴开封报名;娼妓三十岁以下,俱要赴宫中亲选。这汴梁人民,唬得手足无措,按下不提。
  且说清河县勾拦里李铭、吴惠,原是有名的乐户,因李娇儿在干离不营里做了夫人,时常想着吴银儿一个好心性儿,还是当年一个美人,如何教他流落?使李铭传信上清河县,叫吴惠上东京来住。如今汴梁宫殿,做了四太子的行宫,凡系北方大都督们,俱有私宅,在京安顿家眷,把旧日王候国戚的大宅花园入了官,依旧修得整整齐齐,朱门绿户,好不齐整。叫吴惠上京,好歹携他个出身的去处。那吴惠在清河县里遇了大乱,连妹子吴银儿不敢接客,怕金兵掳去,连性命也不保的,藏在乡村里,和邓四老婆一搭里住着。连年来极穷。
  也是合该发迹,吴惠因上城来买菜,那一时山东六府,已尽属了金朝,听刘豫号令,各处安了营。金兵那时常到清河县来养马,这吴惠才进城来,被两个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