爹不妨事,死不成。还认的人哩!」西门庆笑道:「赵先生你用心看,我重谢你。」一面看视了半日,说道:「老夫人此病,休怪我说。据看其面色,又诊其脉息,非伤寒则为杂症,不是产后,定然胎前。」西门庆道:「不是此疾,先生你再仔细诊一诊。」先生道:「敢是饱闷伤食,饮馔多了?」西门庆道:「他连日饭食,通不十分进。」赵先生又道:「莫不是黄病?」西门庆道:「不是。」赵先生道:「不是,如何面色这等黄?」又道:「多管是脾虚泄泻。」西门庆道:「也不是泄疾。」赵先生道:「不泄泻,都是甚么?怎生的害个病,也教人摸不着头脑?」坐想了半日,说道:「我想起来了。不是便毒鱼口,定然是经水不调匀。」西门庆道:「女妇人,那里便毒鱼口来?你说这经事不调,倒有些近理。」赵先生道:「南无佛耶,小人可怎的也猜着一庄儿了!」西门庆问:「如何经事不调匀?」赵先生道:「不是干血痨,就是血山崩。」西门庆道:「实说与先生,房下如此这般,下边月水淋漓不止,所以身上都瘦弱了。你有甚急方?合些好药与他吃,我重重谢你。」赵先生道:「不打紧处,小人有药。等我到前边写出个方来,好配药去。」西门庆一面同他来到前厅。乔大户,何老人还未去,问他:「甚么病源?」赵先生道:「依小人讲,只是经水淋漓。」何老人道:「当用何药以治之?」赵先生道:「我有一妙方,用着这几味药材,吃下去,管情就好。」听我说:

  「甘草甘逐与碙砂,藜芦巴豆与芫花。人言调着生半夏,用乌头杏仁天麻。这几味儿齐加,葱蜜和丸只一挝。清辰用烧酒 送下。」

  何老人听了,便道:「这等药吃了,不药杀人了?」赵先生道:「自古毒药苦口利于病。若早得摔手伶俐,强如只顾牵经。」西门庆道:「这厮俱是胡说。」教小厮:「与我扠出去。」乔大户道:「伙计既举保来一场,医家休要空了他。」西门庆道:「既是恁说,前边铺子里称二钱银子,打发他去罢。」那赵太医得二钱银子往家,一心忙似箭,两家走如飞。西门庆见打发赵太医去了,因向乔大户说:「此人原来不知甚么。」何老人道:「老拙适纔不敢说。此人东门外有名的赵捣鬼,专一在街上卖杖摇铃,哄过往之人。他那里晓的甚脉息病源?」因说:「老夫人此疾,老拙到家撮两贴药来,遇缘看服毕,经水少减,胸口稍开,就好用药。只怕下边不止,饮食再不进,就难为矣!」说毕起身。西门庆这里封白金一两,使玳安拏盒儿讨将药,晚夕与李瓶儿吃了。并不见其分毫动静。吴月娘道:「你也省可里与他药吃。他饮食先阻住了,肚腹中有甚么儿?只顾拿药陶碌他。前者那吴神仙算他二十七岁有血光之灾,今年都不整廿七岁了?你还使人寻这吴神仙去,教替他打算算,这禄马数上,看如何?只怕犯着甚么星辰,替他禳保禳保。」西门庆这里旋差人拏帖儿往周守备府里问去。那里说:「吴神仙云游之人,来去不定。但来,只在城南土地庙下。今岁从四月里往武当山去了。要打数算命,真武庙外有个黄先生,打的好数。一数只要三钱银子,不上人家门去。一生别后事,都如眼见。」西门庆随即使陈经济拏三钱银子,径到北边真武庙门首抄寻。有黄先生家门上,贴着「抄算先天易数,每命卦金三星。」陈经济向前作揖,奉上卦金,说道:「有一命,烦先生推算。」说与他八字,女命,年二七岁,正月十五日午时。这黄先生把算子一打,就说:「这女命辛未年,庚寅月,辛卯日,壬午时,理取印绶之格,借四岁行运。四岁已未,十四岁戊午,廿四岁丁巳,三十四岁丙辰。今年流年丁酉,此肩用事,岁伤日干,计都星照命,又犯丧门五鬼,灾杀作抄。夫计都者,乃阴晦之星也。其像犹如乱丝而无头,变异无常。人运逢之,多主暗昧之事,引惹疾病。主正、二、三、七、九月病灾,有损暗伤财物,小口凶殃。小人所算,口舌是非,主失财物。若是阴人,大为不利。」断云:

  「计都流年临照,  命逢陆地行舟,  必然家主皱眉头。

  静里踌躇无奈,  闲中悲恸无休,  女人犯此问根由。

  必似乱丝不久,  切记胎前产后。」

  其数曰:

  「莫道成家在晚时,  止缘父母早先离,

  芳姿娇媚年来美,  百计俱全更有思;

  傅扬伉俪当龙至,  荣合屠羊看虎威,

  可怜情熟恩情失,  命入鸡宫叶落里。」

  抄毕数,封付与经济拏来家。西门庆和应伯爵、温秀才坐的,见经济抄了数来,拏到后边,解说与月娘听,命中多凶少吉。西门庆不听便罢,听了眉头搭上三黄锁,腹内包藏万斛愁。正是:

  「高贵青春遭大丧,  伶俐醒然却受贫,

  年月日时该定载,  算来由命不由人。」

  毕竟未知后来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

















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