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违误,呈来重治!又对吴大舅道:「如有外边人拖久银两不还者,老舅只顾说来,学生即行追治。」吊孝毕,到衙门里,一面行文开鈌,申报东京本卫去了。话分两头,都说来爵、春鸿同李三,一日到衮州察院投下了书礼。宋御史见西门庆书上,要讨古器批文一节,说道:「你早来一步便好。昨日已都派下各府买办去了!」寻思间,又见西门庆书中封着金叶十两,又不好违阻了的,须得留下春鸿、来爵、李三在公廨驻札。随即差快子拏牌,赶回东平府批文来,封回与与春鸿书中,又与了一两路费,方取路回清河县,往返十日光景。走进城,就闻得路上人说:「西门大官人死了!今日三日,家中念经做斋哩!」这李三就心生奸计,路上说念来爵、春鸿:「将此批文按下,说宋老爹没与来。咱每都投到大街张二官府那里去罢!你二人不去,我与你每人十两银子,到家隐住不拏出来就是了!」那来爵见财物,倒也肯了。只春鸿些不肯,口里含糊应诺。到家见门首挑着纸钱,僧人做道场,亲朋吊丧者,不计其数。这李三就分路回家去了。来爵、春鸿见吴大舅、陈经济磕了头。问:「讨的批文如何?怎的李三不来?」那来爵还不言语,这春鸿把宋御史书连批,都拏出来,递与大舅,悉把李三路上与的十两银子,说的言语,如此这般,教他隐下休拏出来,同他投往张二官家去。「小的怎敢忘恩背义!敬奔家来。」吴大舅一面走到后边,告诉月娘:「这个小的儿,就是个有恩的。叵耐李三这厮短命,见姐夫没了几日,就这等坏心!」因把这件事对应伯爵说:「李智、黄四借契上本利还欠六百五十两银子。趁着刚纔何大人分付,把这件写纸状子,呈到衙门里,教他替俺追追这银子出来,发送姐夫!他同寮间,自恁要做分上。这些事儿,莫肯不依!」伯爵慌了说道:「李三却不该行此事!老舅快休动意,等我和他说罢。」于是走到李三家,请了黄四来一处计较,说道:「你不该先把钱子递与小厮,倒做了管手;狐狸打不成,倒惹了一屁股腰!他如今恁般恁般,要拏文书提刑所告你每哩!常言道:『官官相护』;何况又同寮之间,费恁难事?你等原抵鬬的过他?依我,不如此如此,这般这般,悄悄送上二十两银子与吴大舅,只当衮州府干了事来了。我听得说,这宗钱粮,他家已是不做了,把这批文难得掣出来,咱投张二官那里去罢。你每二人,再凑得二百两,少了也拏不出来,再备办一张祭卓,一者祭奠大官人,二者交这银子与他,另立一纸欠结。你往后有了买卖,慢慢还他就是了。这个一举而两得,又不失了人情,有个始终!」黄四道:「你说的是!李三哥,你干事忒慌速些了!」真个到晚夕,黄四同伯爵送了二十两银子到吴大舅家,如此这般:「讨批文一节,累老舅张主张主!」这吴大舅已听他妹子说,不做钱粮;何况又黑眼见了白晃晃银子,如何不应承?于是收了银子,到次日,李智、黄四备了一张插卓,猪首三牲,二百两银子,来与西门庆祭奠。吴大舅对月娘说了,拏出旧文书,从新另立了四百两一纸久帖,饶了他五十两。余者教他做上买卖,陆续交还。把批文交付与伯爵手内,同往张二官处合伙,上纳钱粮去了,不在话下。正是:

  「金逄火炼方知色,  人与财交便见心。」

  有诗为证:

  「造物于人莫强求,  劝君凡事把心收;

  你今贪得收人业,  还有收人在后头。」

  毕竟未知后来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:






第八十回 陈经济窃玉偷香 李娇儿盗财归院
 
  诗曰:

  「寺废僧居少,  桥塌客过稀,

  家贫奴婢懒,  官满吏民欺;

  水浅鱼难住,  林疎鸟不栖,

  世情看冷暖,  人面逐高低。」

  上八句诗,单说着这世态炎凉,人心冷暖,可叹之甚也!西门庆死了首七光景,玉皇庙吴道官受斋在家,攒念二七经不题,都说那日报恩寺朗僧官十六众僧人做水陆,有乔大户家上祭。这应伯爵约会了斋祀中几位朋友,头一个是应伯爵,第二谢希大,第三个花子油,第四个祝日念,第五孙天化,第六个常时节,第七个白来创,七人坐在一处。伯爵先说道:「大官人没了,今二七光景。你我相交一场,当也曾吃过他的,也曾用过他的,也曾使过他的,也曾借过他的,也曾嚼他过的。今日他没了,莫非推不知道?洒土也瞇了后人眼睛儿也;他就到五阎王根前,也不饶你我了。你我如今这等计数,每人各出一钱银子,七人共凑上七钱。使一钱六分连花儿买上一张卓面,五碗汤饭,五碟菓子;使了一钱一付三牲;使了一钱五分一瓶酒;使了五分一盘冥纸香烛;使了二钱,买一钱轴子,再求水先生作一篇祭文:使一钱二分银子顾人抬了去,大官人灵前,众人祭奠了。咱还便益,又讨了他值七分银一条孝绢,挐到家做裙腰子。他莫不白放咱每出来?咱还吃他一阵。到明日出殡,出头饶饱餐一顿,每人还得他半张靠山卓面,来家与老婆孩子吃着两三日,省了买烧饼钱,这个好不好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