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大胆又来问我要衣服穿!我又不是你影射,何故把与你衣服穿?」经济道:「你老人家不与他罢,如何扎筏子来諕我?」妇人道:「贼短命!你是城楼子上雀儿,好耐惊耐怕的虫蚁儿!」正说着,见玉楼和惠莲出来,向金莲说道:「大娘因身上不方便,大姐不自在,故不去了。教娘们走走,早些来家。李娇儿害腿疼,也不走。雪蛾见大姐姐不走,恐怕他爹来家嗔他,也不出门。」金莲道:「都不去罢,只咱和李大姐三个去罢。等他爹来家,随他骂去。再不,把春梅小肉儿,和房里玉筲,你房里兰香,李大姐房里迎春,都带了去,等他爹来家问,就教他答话。」小玉走来道:「俺奶奶也是不去,我也跟娘们走走。」玉楼道:「对你奶奶说了去,我前头等着你。」良久,小玉问了月娘,笑嘻嘻出来。当下三个妇人,带领着一簇男女。来安、画童两个小厮,打着一对纱吊灯跟随。女婿陈经济。躧着马,抬放烟火花炮,与众妇人瞧。宋惠莲道:「姑夫,你好歹略等等儿;娘们携带我走走,我到屋里搭搭头就来。」经济道:「俺们如今就行。」惠莲道:「你不等我,就是恼你一生!」于是走到屋里,换了一套绿闪红段子对衿矣儿,白挑线裙子。又用一方红销金汗巾子搭着头额,角上贴着飞金,三个香茶并面花儿,金灯笼坠子,出来跟着众人走百病儿。月色之下,恍若仙蛾,都是白绫祆儿,遍地金比甲。头上珠翠堆满,粉面朱唇。经济与来兴儿,左右一边一个,随路放慢吐莲、金丝菊、一丈兰、赛月明。出的大街市上,但见香尘不断,游人如蚁。花炮轰雷,灯光杂彩。箫鼓声喧,十分热闹。左右见一队纱灯,引导一簇男女过来,皆披红垂绿。以为出于公侯之家,莫敢仰视,都躲路而行。那宋惠莲一回叫:「姑夫,你放过桶子花我瞧。」一回又道:「姑夫,你放过元宵炮火章我听。」一回又落了花翠,拾花翠;一回又吊了鞋,扶着人且兜鞋;左来右去,只和经济嘲戏。玉楼看不上,说了两句:「如何只见你吊了鞋?」玉箫道:「他怕地下泥,套着五娘鞋穿着哩!」玉楼道:「你叫他过来我瞧,真个穿着五娘的鞋?」金莲道:「他昨日问我讨了一双鞋,谁知成精的狗肉,他套着穿!」惠莲于是搂起裙子来,与玉楼看,看见他穿着两双红鞋在脚上,用纱绿线带儿,扎着裤腿,一声儿也不言语。须臾,走过大街,到灯市里。金莲向玉楼道:「咱如今往狮子街,李大姐房子里走走去。」于是吩咐画童、来安儿打灯先行,迤〈辶里〉往狮子街来。小厮先去打门,老冯已是歇下,房中有两个人家买的丫头,在炕上睡。慌的老冯连忙开了门,让众妇女进来,旋戳开炉子顿茶,挈着壶往街上取酒。孟玉楼道:「老冯,你且住,不要去打酒,俺每在家,酒饭吃的饱饱来,你每有茶,倒两瓯子来吃罢!」金莲道:「你既留人吃酒,先订下菜儿纔好。」李瓶儿道:「妈妈子,一瓶两瓶取了来,打水不浑的。勾谁吃?要取一两坛儿来。」玉楼道:「他哄你,不消取;只看茶来罢。」那婆子方纔不动身。李瓶儿道:「妈妈子,怎的不往那边去走走,端的不知你成日在家做些甚么?」婆子道:「奶奶,你看丢下这两个业障在屋里,谁看他?」玉楼便问道:「两个丫头是谁家卖的?」婆子道:「一个北边人家房里使女,十三岁,只要五两银子;一个是汪序班家出来的家人媳妇,家人走了,主子把{髟狄}髻打了,领出来卖要十两银子。」玉楼道:「妈妈,我说与你,有一个人要,你撰他些银子使。」婆子道:「三娘,果然是谁要?告我说。」玉楼道:「如今你二娘房里,只元宵儿一个不勾使,还寻大些的丫头使唤。你到把这大的卖与他罢。」因问:「这丫头十几岁?」婆子道:「他今年属牛,十七岁了。」说着,拿茶来,众人吃了茶。那春梅、玉筲并惠莲都前后瞧了一遍,又到临街楼上,推开窗子瞧了一遍,陈经济催逼说:「夜深了,看了快些家去罢。」金莲道:「怪短命!催的人手脚儿不停住,慌的是些甚么?」于是叫下春梅众人来,方纔起身。冯妈妈送出门,李瓶儿因问:「平安往那里去了?」婆子道:「今日这咱还没来,教老身半夜三更,开门闭户等着他。」来安儿道:「今日平安儿跟了爹往应二爹家去了。」李瓶儿吩咐:「妈妈子,早些关了门,睡了罢!他多也是不来,省的误了你的睡头。明日早来宅里伺候,你是石佛寺长老,请着你就张致了。」婆子道:「谁是老身主儿,老身敢张致?」李瓶儿道:「妈妈休得多言多语,明日早与你二娘送丫头来。」说毕,看着他关了大门,这一簇男女方纔回家。走到家门首,只听见住房子的韩回子老婆韩嫂儿声音,因他男子汉答应马房内臣,他在家,跟着人走百病儿去了;醉回来家,说有人夜晚剜开他房门,偷了狗,又不见了些东西,坐在当街上,撒酒风骂人。众妇人方纔立住了脚。金莲使来安儿:「你去叫韩嫂儿,等俺每问他个端的。」不一时,把韩嫂儿叫到当面:「你为甚么来?」韩嫂子不慌不忙,扠手向前拜了两拜,说道:「三位娘在上,听小媳妇从头儿告诉。」唱耍孩儿为证:太平佳节元宵夜,云云。玉楼等众人听了,每人掏袖中些钱果子与他;叫来安儿:「你叫你陈姐夫,送他进屋里。」那陈经济且顾和惠莲两个嘲戏,不肯搊他去。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