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纱,两疋玄色焦布,俱是金织边五彩蟒衣,比杭州织来的花样身分更强十倍。把西门庆喜欢要不的。正在卷棚内,教陈经济封尺头。金莲便问:「你爹在那里?你封的是甚么?」经济道:「爹刚纔在这里来,往六娘那边楼上去。我封的是往东京蔡太师生辰担的尺头。」金莲问:「打发谁去?」经济道:「我听见昨日爹吩咐来旺儿去,敢打发来旺儿去。」这金莲纔待下台基,往花园那条路上走,正撞见西门庆,叫到屋里,问他:「明日打发谁往东京去?」西门庆道:「来旺儿和吴主管二人,还有盐客王四峯,一千干事的银两,以此多着两个去。」妇人道:「随你心下,我说的话儿,你不依,到听那奴才淫妇一面儿言。他随问怎的,只护他的汉子。那奴才有话在先,不是一日儿了。左右破着把老婆丢与你,坑了你这头子,拐的往那头里停停脱脱去了,看哥哥两眼哩!你的白丢了罢了,难为人家一千两银子,不怕你不赔!我说在你心里,随你随你。老婆无故,只是为你。这奴才发言不是一日了,不曾你贪他这老婆,你留他在家里不好;你就打发他出去做买卖,也不好。你留他在家里,早晚没这些眼防范他;你打发他外边去,他使了你本钱,头一件你先说不的他。你若要他这奴才老婆,不如先把奴才打发他离门离户;常言道:『剪草不除根,萌芽依旧生;剪草若除根,萌芽再不生。』就是你也不躭心,老婆他也死心塌地!」一席话话儿,说的西门庆如醉方醒,正是:

  「数语拨开君子路,  片言提醒梦中人。」

  毕竟未知后来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:





第二十六回 来旺儿递解徐州 宋惠连含羞自缢
 
  「闲居慎句说无妨,  纔说无妨便有方,

  争先径路机关恶,  近后语言滋味长,

  爽口物多终作疾,  快心事过必为殃;

  与其病后能求药,  不若病前能自防。」

  话说西门庆听了金莲之言,变了卦儿。到次日,那来旺儿收拾行李,伺候装驮垜起身上东京。等到日中,还不见动静。只见西门庆出来,叫来旺儿到根前,说道:「我夜间想来,你纔打杭州来家多少时儿,又教你往东京去,忒辛苦了;不如叫来保替你去罢了!你且在家歇息几日,我到明日,家门首生意,寻一个与你做罢。」自古物定主财,货随客便;那来旺儿那里敢说甚的,只得应诺下来。西门庆就把生辰担,并细软银两,驮垜书信,交付与来保和吴主管,五月廿八日起身,往东京去了,不在话下。这来旺儿回到房中,把押担生辰不要他去,教来保去了一节,心中大怒。吃酒醉倒房中,口中胡说,怒起宋惠莲来,要杀西门庆。被宋惠莲骂了他几句:「你咬人的狗儿不露齿,是言不是语。墙有缝,壁有耳。〈口床〉了那黄汤,挺他两觉。」打发他上床睡了。到次日,走到后边,串作玉筲房里,请出西门庆,两个在厨房后墙底下,僻静处说话,玉筲在后门首替他观着风。老婆甚是埋怨西门庆,说道:「爹你是个人。你原说教他去,怎么转了靶子,又教别人去?你干净是个球子心肠,滚下滚上;灯草拐捧儿,原拄不定。把你到明日盖个庙儿,立起个旗杆来,就是个谎神爷。你谎干净顺屁股喇喇,我再不信你说话了!我那等和你说了一场,就没些情分儿?」西门庆笑道:「到不是此说。我不是也教他去,恐怕他东京蔡太师府中不熟,所以教来保去了;留下他,家门首寻个买卖与他做罢。」妇人道:「你对我说,寻个甚么买卖与他做?」西门庆道:「我教他搭个主管,在家门首开酒店。」妇人听言,满心欢喜。走到屋里一五一十,对来旺儿说了,单等西门庆示下。一日,西门庆在前厅坐下,着人叫来旺儿近前。桌上放下六包银两,说道:「孩儿,你一向杭州来家,辛苦要不的。教你往东京去了,恐怕你蔡府中不十分熟些,所以教来保同吴主管去了。今日这六包银子三佰两,你拿去搭上个主管,在家门首开个酒店,月间寻些利息孝顺我,也是好处。」那来旺连忙扒在地下磕头,领了六包银两,回到房中,告与老婆说:「他到过醮来了,拿买卖来窝盘我。今日与了我这三百两银子,教我搭主管开酒店做买卖。」老婆道:「怪贼黑囚!你还嗔老娘说,一锹就撅了井?也等慢慢来。如何今日也做上买卖了?你安分守己,休再吃了酒,口里六说白道!」来旺儿叫老婆:「把银两收在箱中,我在街上寻伙计去也。」于是走到街上寻主管,寻到天晚,主管也不成,又吃的大醉来家,老婆打发他睡了。也是合当有事,刚睡下没多大回,约一更多天气,将人纔初静时分,只听得后边一片声叫赶贼。老婆忙推睡醒来旺儿,酒还未醒,楞楞睁睁,扒起来就去取床前防身稍棒,要往后边赶贼。妇人道:「夜晚了,须看个动静,你不可轻易就进去!」来旺儿道:「养军千日,用在一时。岂可听见家有贼,怎不行赶。」于是拖着稍棒,大扠走入仪门里面。只见玉筲在厅堂台上站立,大叫:「一个贼往花园中去了。」这来旺儿径往花园中赶来。赶到厢房中角门首,不防黑影抛出一条凳子来,把来旺儿绊倒了一交;只见哃喨了一声,一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