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养素子道:“乳名健儿,官名记不甚清,好么是乾德二字。”【杳杳说来,益见真实,正写其仙踪隐现,令人猜摸不着。】杜清道:“江宁有一孝义侯,名乾德,但与老先生不同姓。那孝义侯也是安徽人氏,寄居江宁,他可是姓赵。那乾德有此荣,显令郎之乾德,不知若何?”养素子道:“大约是个没材料的东西。若能不断书香,亦不过是个书香客人。”【此笔非特为赵乾德作生涯张本,后之读书者,不断书香,亦不过百年过客耳。总要实行孝弟,方无愧为书香人家。】杜清道:“何为书香客人?”养素子道:“贩卖笔墨而已。”【愈隐愈露。】杜清道:“那孝义侯也曾贩过笔墨。”养素子道:“姓不相同,何必念及。【二语推开。】余当回船,即请问贺淑媛下落。”杜清道:“此案人赃俱获,那小姐母女俱在敝衙。老先生少待,下官告知贺淑媛,当与老先生同往。”养素子唯唯。
杜清进内宅告明贺淑媛。贺淑媛定欲同往。杜清即吩咐顺轿四乘,出告养素子。养素子不欲乘轿。遂另换车子。【一辆紫河车,霎时千万里,不乘轿而换车,殆亦仙凡迥殊之别乎。】男女四人,乘轿者乘轿,坐车者坐车,旗牌昭展,直赴河干。
走有三十余里,方至其所。养素子下车上船,告知谢公。谢公闻言,一喜而病愈,遂慌忙出舱,将杜清迎上船去。杜清躬身道:“卑职罪重,还乞容恕。”谢公道:“公初到任,弟早卸任,何必如此拘拘。况这事与公甚不相干。”说话之间,已到舱内。那贺氏母女上得船来,与和氏夫人相见,洒泪失声。谢公到后舱,宽慰贺氏母女一回,方回到前舱陪杜清说话。杜清将已往之事,备诉一遍。谢公称赞不已,并道:“此地如此凶恶,公将何以化之?”杜清道:“无非道之以德而已。卑职无德可称,只好闭门修德,他无所能。”谢杏村道:“德固宜修,亦得择其要者而从之。先镇之以威,然后感之以德,德威并用,自无不治。”杜清道:“威何以加之?”谢杏村道:“出示晓谕。不从重办,盖恶者虽多,亦不能无一善者,况平民甚多,而大善大恶亦难林然。令其村党互结,有一不正者,必使众正公举之。若有匿而不举者,与不正者同罪。于此密行访查,能漏网者无有一人。公如不嫌,愿为草创一稿,公再详察之。”杜清欠身道:“大人下顾,卑职望之不得。”谢杏村道:“弟久不操笔,擅敢贻笑大方了。”杜清道:“请大人赐教。”谢公取了笔墨,草写一稿,递与杜清。杜清见上面写的是:
为化恶归善,各正天良事,闻之恶以贼善,贼善即贼其天良,凡失天良而不顾者,皆不得谓之非贼。故不孝于亲者,谓之贼子;不弟于长者,谓之贼弟。贼子贼弟交于外皆不得谓之非贼。故不孝于条者,谓之贼子;不弟于长者,谓之贼弟。贼子贼弟交子外,则为贼朋贼友;入于室,则为贼夫贼妇,是皆贼民也。下之有贼民,实因上之不能有善教。本州下车未及一日,而境内之劫贼业兴,凶贼蜂起。本州尚不能有贼于民,正有不能分罪者。惟不能分其罪,所以劫者被擒,凶者自陷。及解至公堂,则见其抗刑不惧。难夺其操,视死如归,不易其勇,诚有英雄气概。然非之则为无知之横逆,正之则为有用之豪杰。何不改其非而同归于正哉?倘不归正,将终为横逆,而不得为豪杰矣。其所以为横逆者,仅欲得财耳。财既得而命亦丧,命一丧而财仍归于无用,则财诚足丧人命。命诚不足以存财也。语云:“人为财死”,于此验矣。况为横逆者,及困于囹圄,惨于刑具,有欲死而不能遽得者哉。此日欲死,何不前日求生?求生无二道,孝弟而已。未闻横逆而能孝弟者,兹合行出示,晓谕合州人民知悉。自示之后,善者当加勉,恶者速改途。善者劝恶者善,恶者因善者不恶焉。其庶几不求财而财自至,不修命而命自永,实为莫大之福。易云,“积善之家,必有余庆;积不善之家,必有余殃。”曷不共思之而熟读之?若有不遵,仍蹈前途,即仰各乡地扭禀到案,或秘报当堂,决不宽恕。况习于恶者虽多,亦不过十之一二,其所谓八九者,犹不能化此一二者乎?即有不能化者,亦当公举之。举一恶徒,重加奖赏;匿一恶徒,重加责罚。尔百姓体此大意,自近化远,自远化及他方,或于此各安无堵,夜行无忌。不然者,王法如炉,天网不漏,其谁能逃之,谁可抗之哉?本州不辞口舌之劳,预告尔等,少有不遵,定难宽贷!一朝临刑,悔之无及。特此示谕。【立论正大,独开生面。】
看毕,躬身道:“卑职即张贴四乡,晓谕平民,更当遵行密访,暗查实情。”谢杏村道:“公多多费心,勿惮烦劳。”杜清道:“职是责者,万难轻其任。”谢杏村道:“弟贱症已愈,仍当开复。此地虽难治,后会有期罢!”杜清告辞。谢公送出,拱手而别。
杜清回衙。有柬房书办禀道:“大老爷去后,有江宁二位老爷拜谒。因老爷公出,不能久待,留下名帖而去。”说罢,呈上名帖。杜清接过一看,却是李金华、申孝思二人。忙向书办道:“你问明住在何处否?”答道:“他那跟随爷们说,从河路而来,不能住于此处,既不遇,还要顺风躜路哩。”杜清忙道:“去有几时?”答道:“如遇顺风,亦出去五六十里了。”【来船去船,相隔咫尺。佳夫佳妇,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