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间,那小儿道:“咱还不走哇,走罢走罢!”冯助善道:“大人说话,你要上那里去?”小儿道:“不是看玩戏法的去么”冯助善道:“那里有玩戏法的,你这么淘气!”那小儿竟抓耳挠腮哭将起来。冯助善道:“是了,咱走!”【吉信相催,到家不远。】李金华忙道:“冯兄少住,有事相告。”冯助善连声答应。李金华从腰中拿出几十钱,递与那小儿道:“莫要哭,莫要哭,拿着买么吃。我俩说几句话。他就领了你去。”那小儿止住哭声,却不接钱。李金华道:“我昨日从天津路过,正与兄台捎一口信来,叫你速速回家。令堂业已去世。”冯助善忙道:“有劳尊驾,不胜感激。”李金华道:“令堂不是田氏么?”冯助善道:“是。”李金华道:“令正是高氏否?”【不敢彰其母丑。亦不便言其妻良。】冯助善道:“是是是。公何以知之?”李金华道:“你到家自知,急速打整回家罢。我也要回寓了。”冯助善道:“里面坐坐,饶我杯茶。”李金华连声告辞。那小儿竟拉住李金华道:“坐坐罢,坐坐罢。”【童子何知,善人是亲。】李金华当是他要那几十钱,又取出给他,仍是不要。【来的不俗。】冯助善道:“先生不用给他钱。我这个孩子有这点好处,不知花钱。”李金华道:“怎么还带出令郎来么?”冯助善道:“不是。这是买的个孩子。昨日局里老爷们见我老成,赏给我作为螟蛉。”李金华道:“好孩子,将来不错。【是谁家馨儿,果为助善所长保乎。】说是罢,过日再谈。”李冯二人分手。
冯助善见了局中首事,告知其详。首事因他在局中一年有余,并未使个大钱,遂拿出三十吊钱,赠为路费。冯助善再三不要。【不知爱财,但知助善名实相符。】首事人们见他不要,便说是给你小儿的。冯助善不得不勉强收留。到了次日,即雇车回家。
到了家,夫妻相见,备知前事。遂欲到天津东关叩谢杜润。那小儿见冯助善要去,他在家不熟,定要跟去。【不见娘生面,孺恋复谁依。】冯助善无奈,带领小儿直赴东关。及见了杜润,那些感念之话,自不消题。杜润见那小儿,不觉又喜又悲,意是杜润之子。【子失复得,非大德所感万难父子重逢。】杜润告知冯助善。冯助善正无以报,即交于杜润。冯杜二人彼此感激。【观冯杜二人之前后因果,知天道福善祸淫,报施不爽矣。前有杜润舍金矜寡,不敢污冯助善生离之妻,保其名节,代为安置,此种福必获福报者;后有冯助善收养螟蛉,竟携回杜润失散之儿,延人宗嗣,代为抚畜,此积善而获善庆者。彼此失便宜是得便宜,阅者宜熟思之。】冯助善告辞回家,总觉难以抬头,遂将家产急急变卖,夤夜搬走。【为后母之恶名,致其子离乡窃逃。此际极难为情,而益见助善之孝处。】不知搬向何处,下回分解。

注解:
天下之毒妇,皆天下之淫妇也。而屏子出媳之事,又往往昭于后母之有淫行,何也名节一失廉耻尽丧。狠毒必至日甚,盖恨情欲之不畅,必嫉前子为横心骨,则百计致其远离。思往来之不便,必嫌儿媳为刺眼钉,则千方逼其再醮。当助善被逐之先,早露其卖妇之机,在毒妇或谓家丑难喻外人,而不知侠士愤义,身首两处,且将遗臭于万年矣。淫妇可不惧哉。后母尚其鉴之。且夫天下之陷人水火者,人必置已鼎镬,保人夫妇者,人即全我父子,不必如此之交相感激。万不异此之两有奇遇也,故助善收养螟蛉之时。即杜润送回高氏之日。报应不爽,有可预料者,何待冯助善带子谢恩,始知杜润父子之必相会哉,第思助善在局佣工,未使工价分文。殆所谓助善之善乎。且不在他处用之,偏在放生总局佣工,盖天使之与金华相遇,巧构奇缘,实出人意料外也。若夫放生十二条规,不知创始何年,一自金华见之,则昭然千古矣。
理注:
且说李金华,闻杜润子言,甚是称赞。到了次早,杜润将冯高氏送回,冯田氏不收,闭门内行淫乱。归元镜云:有痴爱三娘。冯田氏是痴念痴生,于脾,邻人是智刚力断去痴心,故杀人不偿命。冯田氏死,冯高氏方能扶助其夫助善,合一得顺矣。李金华从放生局得遇冯助善,是善局得善,冯助善回家,助善还杜润之子,是以德报德。夜间逃走,顺水下德州。于黄兴相会台头寺,是助善台头大兴善事矣。
偈云:
痴念发狂扰助善,智刚断淫存正念。
修心晓得遏欲理,才能助善乐心源。
卷七
第四十九回谒丛林诚心拜忏寓德水立志谋生
赋曰:且自人皆欲富,谁复安贫?但知计算,不惮辛勤。以致圣贤之说难传。酷于取利,曹邴之风渐炽,贪以亡仁。既囊中之有畜,竟堂上而无亲。到手金银,即是无常厉鬼。生身父母,方为增福财神。
几句闲言叙过,书接上回。且说冯助善到了家中,闻知一往等事,甚属难处,遂隐而不出。【助善之心自有天知,岂遂隐没无闻便无出头之地耶。】暗找了几个相识。将一切房产托其变卖,共得百余金。遂带领高氏,一车而逃。【逃得干净。】冯助善深知京都不易谋生,银钱虽厚,非老成人所能想,不若驱车南下,遂一直投向山东。
一日到了德州境界,暂寓于店中,【才离天津,又临德水,助善之所重者在德,故暂寓于德耳。】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