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以三十金得一冠,上以红锦制玫瑰花,攒盘冠上。
  颈际环明珠三四串,则秋光之母所遗也。胸前巨钻莹然,仍盘以白狐之腋。腕加金钏二,厥声琅琅。长裙仙仙然,黑发盘巨髻,藏于花冠之中。外加面幕。此时见人颇羞涩,而二颊微绛,美乃无度。珥亦以钻箝之,绿鬓朱颜,飘然如仙。
  女伴如顾月城、卢眉峰、贝清澄亦盛服,然咸有妒色。男客则倪伯元、苏寅谷、吴子程三人而已。对天三鞠躬后,夫妇为礼,亦三鞠躬。则内向朝两家先灵,各三鞠躬。倪伯元及贝清澄,各进玫瑰一朵,加夫妇襟上。男客左列,女客右列。倪伯元读婚书,夫妇各署押。子穆读颂词。夫妇向客各三鞠躬。
  客报礼。遂张绮席。
  寅谷起而演说曰:
  中华积习数千年,女子幽屏无几微之权力。婚姻大事也,遇人不淑,憾之终身。而父母不察,则强为之缔定。甚或以盖代之清才,绝世之仙姿,乃偶佣奴,无有伸眉之日。欧西主婚姻自由,中人斥为流弊。不知摧挫屈抑而沦弃终身善耶?或意气投洽和谐至老无间善耶?为虚礼局,则宜从前说;为实利言,则宜主变通。今日王先生雄、胡女士纫,从患难相知,以礼防自范,郎才女德,两两忻合。今日大礼告成,余祝君夫妇白头偕老,子子孙孙,永宣力于民国。
  语已,众皆鼓掌。仲英起作答词曰:
  雄不肖。金陵之役,舍命攻城,飞弹骤来,神魂丧失,晕于老柳之间。迨醒,则蒙胡女士为我看护,恩意周浃。则雄之所以得生者,均出女士之赐。始但感恩,初无求婚之念。及拜胡夫人于沪上,谬蒙恩允,不弃穷窗,因得隶身为胡氏之婿。深恐无学为门楣羞,惟有矢专一之诚,遂双栖之愿。蒙诸君相礼,为雄婚证。朋友之义,永志终身。
  语已,众复鼓掌。礼成,以马车同归。六人送之门外。家具则侍者留身为之检拾。
  至家已薄暮,桦烛荧煌。胡夫人病中亦强起梳掠,一女仆为之看护。夫人喘息坐于榻上。夫妇就榻前鞠躬者三。夫人出小盒,授仲英曰:「王郎之于吾家,岂惟半子。后此胡家之事,兴衰全属王郎。此为老身四十年来居积之资,今上诸王郎。郎义重如山,必能为此衰宗植僵兴仆。此老身第一次所以托王郎者,即谓之末次之遗嘱亦可。」此时秋光泪下如绠。仲英亦悲不自胜。夫人喘息后,复言曰:「今日尔夫妇理宜欢悦以慰我,奈何情动于中,不自遏抑?实则不如是,亦不见尔夫妇之念我。小郎在日,有先代遗留康熙窑胆瓶一对,近日欧人嗜此,不惜重资。王郎可出此市之西人,非三万余金不之售。夫妇得资后,可留学欧西。学成,不惟民国增上伟人,即子女亦得承其家学矣。趣陈合卺之宴,尔夫妇可饮于洞房之间。老身长斋,且复衰病,不汝与也。」

第二十九章 西归

  十二月二十五日,清皇帝逊位。即日宣诏,颁行天下。而仲英夫妇自成礼后,日仆仆然侍夫人之疾。华医生适在沪,每日延之视疾。华先生言此非病也,澌也,无药足救。但能以温补之品,助兴元气,苟延时日而已。夫妇亦悉夫人年已七十有六,遂为部署身后之事。
  二十七日宵中,胡夫人神息忽尔清醒,见仲英夫妇同坐榻下。秋光二目红晕,似新哭始止。夫人笑曰:「蠢哉秋儿!吾年已近八十,以民军起事,恐土匪因而残龁,故避地此间。汝年已宜嫁,何事为老身牵缀。而翁薄宦,死时以尔见托。尔之世父,又先老身而去。尔虽为吾侄,而老身实无愧尔母。少时读书均老身指授。然尔聪明超于等伦,过目不忘,文字诗词,咸有夙慧,且慷慨蓄大志。吾恒惧尔不寿,即无意外之不幸,恐夫婿亦不能遂尔之怀。不图得友王郎,竟谐燕好。王郎根柢深厚,婉婉多情,汝终身之托得人矣。实告汝......」
  此时忽大喘。仲英进参液。少啜,喘定,复续言曰:「实告汝,天下艳福,能撙节,则愈延长。过甜密,则立形短缩。以王郎风范,配尔仙姿,已极人间之选。异日出洋,阅山川风土,当于学问里用心,不当于燕婉中着意。吾年已老,质言非亵。忆尔母生时,风貌不减于尔。病瘵绵缀,而汝生甫三岁耳,举以托我,谓:『伯兄物化,嫂青年抱节,必有贞寿之征。吾女荏弱而聪明,即继以为子。异日婚嫁之事,悉嫂主之。』吾孀独无依,方就若父母于南康,而若翁又复捐馆。老身提携保抱,此十余年,可云辛艰至矣。」
  语已,复喘,汗出如渖,二颊飞红,目光渐滞,但微微语曰:「王郎珍重。」溘然逝矣!夫妇号咷大哭。殡殓务从丰渥,遂择厝棺之地。时沪上商务亦渐复,人心略定,不如前之纷扰议北伐矣。

第三十章 寓词

  此时仲英夫妇作计,应行者凡三事:一扶柩归金匮安葬;一觅华医生,代售双瓶;一夫妇归京师朝父,再决计留学。第二事,华医果为售于法人戈君,得四万元(法以佛郎折为银元)
  。
  时南北之议虽定,孙中山欲项城南下受事,众议欲立都于金陵。蒋小炎痛诋其谬。然项城飞电,慨允南来。而京师正月十二,乱兵大掳。十四日,天津复掠。保定至于焚掠一空。北人坚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