鼎,这人家赀没多,总不过银百余两,生有三子,开个小米铺糊口度日。他立志要救难济贫,每恨力不从心。因自立一法,将本银百两,到秋收成稻价贱时,尽数买稻堆贮。因冬米久贮不坏,即于冬腊人牛闲时,碾出米来堆在庄上。平时只在近处随买随卖,只到三、四月青黄不接,便将庄上的米,着儿子陆续运到米铺里,只零星卖与贫苦人论升论斗。
  若到了三、四斗,整担的就出多价,也不肯卖。他的本意说:“成担多买,毕竟是有钱人家。”他铺里米价,又比别家减一分钱。譬如别处米价每斗银一钱,他只要九分。这些贫淡人,都到他家来买。这个三、四升,那个七、八升,日日拥挤不开,都是三个儿子料理。但是往乡装米,以及买稻上碾,并门前零星发卖。都是儿子,并无伙计,真是“父子同心山成玉,兄弟同心土变金”。因此钱财日发一日,又且省俭不奢。不到四、五年,竟积起本银五百余两。他又尽着多本多买,他仍开这小铺,照旧例发。
  偶一夜,有小人把他米铺门前垫沟厚板偷起了去。早起,三个儿子在街坊喊叫:“谁人起沟板去?速些送来,免得咒骂。”喊了三、四遍,并无影响。不意黑晚,有个某刮棍,吃酒吃得大醉。此时三月春天,他把衣服脱得精光,在陈米店前指名大骂道:“你们前铺地板,是我掘起来卖银子用了。你敢出来认话,我就同你打个死活。如不出来认话,如何,如何,辱及父母三代。”
  陈老三个儿子,俱不能忍耐,要出去理论。陈老先把大门铺门都锁了。吩咐儿子家俱不许出门:“他是醉汉,黑夜难较,尽他咒骂,切莫睬他。”那刮棍又将沟泥涂污门上,复又大骂四、五回,喊得气喘声哑,自己没意思,回家去了。
  那人因大醉脱衣受冻,喊损气力,本夜三更时就死了。他妻子说:“虽同陈老儿家相骂,他闭着门,并不曾回言,又不曾相打,没得图赖。”只得自家买棺收殓。三子才知道:“若是昨晚不依父言,出来同他打骂,夜里死了,如何就得了结?”
  陈老行的宽厚事,如此类颇多。他过七十岁时,家财竟至上万,时常吩咐儿子:“存心宽厚,不可刻薄贫人。”后来陈翁活到九十一才去世,虽无官职荣贵,却是夫妻结发皆老,三子四孙,人伦全美,财富有余。此天报良善之不爽也!
  第二十三种 斩刑厅
  世人切不可种恶因,若一有恶因,必有还报。如德宗禅功已修得道,奈前世之恶因未结,虽无刑厅叩拜之事,亦必有报。昔姚国师尚难逃避,何况德宗乎?凛然哉,慎勿起恶念而种恶因也。
  弟兄如手足,损我手足而得赀财,至愚不为。今拼死狱底,是皆自取。最可嘉者,二小童竟有报仇坚志。今世罕见,不可不传,自恨忘其姓名。
  顺治年间,扬州有个刑厅,姓武名缵绪。他为人甚是贪酷,恶事极多。我略说二件,便知其人。
  这刑厅新到任,旧例要谒见漕抚。那时漕姓吴,最信奉佛法。因有个德宗大和尚,是扬州“福缘庵”里得道的高僧。吴漕抚请来对坐谈禅,听事禀扬州武推官新任来叩谒。漕抚即传进内衙谒见。武刑厅顶帽朝服,入内投上手本。朝上三叩头,辞出。于叩头时,看见有一僧人同漕抚并坐受礼,询问方知,是“福缘庵”和尚。
  这德宗过了几日回寺,忽一日,有吏持武刑厅名贴到寺,请师谈讲佛法。德宗见贴,即吩咐侍者道:“我前世曾谋害了此人性命,今冤家会面,自难逃避,此去不得生回了。可备我龛塔。”
  吩咐完,侍者随师行至府前,正值厅官坐堂。吏禀:“德宗唤到。”厅官随令即刻叫上来。德师自阶下朝上行走,立着候问。厅官大怒道:“你虽有些须禅学,但本厅是父母官,如何妄自尊大,相见不跪?”尚未答话,就令皂隶重责四十大板。逐出,才出仪门,已经气绝。侍者甚是叹服前知之明,慌忙用龛塔收殓。百姓都说:“刑厅毒恶。”
  是年四月间,钞关门内有个盐商,家赀积二万余金。生二子二孙,父才去世,二子因家财富厚,你争我夺。兄说弟有偏私,弟说兄有暗蓄,较量吵闹,亲族劝解不开,竟在武刑厅衙门互告。这官一见家财几万,弟兄纷争,随即差拿二人收禁。二人在禁,两月并不提审,弟兄会意,懊悔不已。只得和同公中议出银五千两,烦当事缴进。厅官回说:“这商家几万之富,嫌少退出。”其后亲族人等禀了几次和息,通存衙不发。弟兄二人无法可施,只得安坐听命。
  自四月监禁到十二月,年节将近,适有清军厅因年底亲自下狱清监,弟兄痛哭,跪禀道:“只因一时昏迷,”为家财事控告,蒙武老爷已禁狱八、九个月,不审不结。目下年节已近,总不能回家与老母一面。”诉毕又各大哭。清军面谕道:“既是和息,候本厅即面会武年翁释放。”弟兄感恩望信,军厅果然不回宅,即会刑厅言及此事,恳求推分释放。刑厅满口依允,清军又着人知会弟兄二人。
  是时腊月二十九,不见释放,那知武刑厅于黑晚密传禁卒至衙内,本夜将二人讨病呈。家人总不知晓,只说恐不能出狱,尚办了许多酒肴,抬送禁中。忽闻得二人暴病俱亡。家人闻信,老母、二子,同家中男妇共有百余人,备二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