者,筠倩之意若何耳。
  果也,次日向午,石痴以复命至,谓翁意甚嘉纳,惟以筠姑沾染新习,醉心自由,翁以仅此掌珠,不欲以己意强为作合,已嘱梨影专函探问,得有复音,即可成议。
  余闻此言,心窃为之一喜,盖知筠倩既醉心自由,必不愿就此不自由之婚姻,彼如抗议,此局即可无形消灭。而梨影亦无能为力矣。
  傍晚返馆,得梨影书,彼盖恐余以翁意尚有踌躇,因而生疑,故又以言慰余。嗟乎梨影!汝用心若此,真令人感憾俱难也。
  鹅湖一棹,筠倩于次晚归矣,不以书复,而以身归,其意若何,不言可喻。余已决此事之不成,故此宵魂梦实适。孰知明晨崔翁遣人速石痴至,忽笑逐颜开,谓已得筠倩同意,前言谨如尊命,此真为出余意料之外者。岂筠倩竞垂青及我,忽变其宗旨耶?抑梨影恐事决裂,从中加以斡旋那?此不可思议之内幕,余又乌得而立揭之!
  石痴以此讯致余,其意若深为余贺。噫!孰知此即为余最后之五分钟耶?余此时神经麻木,几不能语,顾此苦惟可独喻,大功告成,更不能不加石痴以慰劳。然言出口而心弥伤,此时石痴若留意余面者,应见其色若死灰也。
  婚约既定,介绍人例须有二,则倩鹿苹为之。梨影欲余即行文定之礼,余以客中草草,不能备礼,拟延至明春举行。梨影必不可。石痴亦以行期在即,不能久待,从而促余。
  余乃嘱彼代余料理,余则函告老母及剑青。碌碌两日,此事终了。而石痴浙行之期亦届,携手河梁,又是一天离绪。
  彼此次匆匆返国,曾不少留,一若专为余事而来者,计俟彼浙水遄归,当在余年假之后。而明春扶桑重渡,又当在余开学之前。
  过此以往,一面殊难。而余亦不复知此身之何若,茫茫前路,耿耿寸衷,盖尤较春初一别为难堪矣!
  以上所述,即为余最伤心之订婚史。当时昏昏如梦,今兹记亦不能详。惟姻事既成之后,石痴未别之前,有一事不可不记,即为余与石痴之一番酬和也。
  余以《惜秋》四绝示石痴。石痴读而善之。是晚复在石痴家小饮。天阴寒重,雨雪交加。一醉之余,狂兴飙发。石痴取笺纸,提笔和余四绝曰:梦霞以《惜秋》四绝见示,风格清高,朗然可读。
  勉踵原韵以和之。时届小春,雨雪霏霏,方自东京归也。
  一灯夜雨故园思,梅绽岭头酿雪时。
  羌笛忽随飞琯渺,寒窗独酌复吟诗。
  冻烟如缕逐云飞,梅蕊凝寒欲吐菲。
  荒野无人山鬼泣,柳堤何日着青衣。
  冻云四合笼飞沙,地老天荒断落霞。
  衰柳暮鸦催岁序,一天寒雨溅梅花。
  客去谈空且闭门,新诗敲罢已黄昏。
  窗前雪影浮空动,一曲阳春欲断魂。
  余复依原韵答之。惟第四首独缺,盖兴尽矣。
  一樽相对慰离思,梅雪风流又及时。
  今日故人麟阁重,挑灯再赋送君诗。
  无赖乡心日夜飞,绮窗曾否透芳菲。
  可怜今夜瑶阶雪,独照他乡游子衣。
  功名事业等虫沙,沦沦天涯旧梦霞。
  三径就荒归未得,一团幽梦绕黄花。
  吟成酒罢,余即别石痴,冒雪返馆。须臾石痴饬纪纲送一函至,盖又和余三绝也。风雪夜深,兴真不浅,余亦甘拜下风矣。
  梦霞又成叠韵三章。余固拙于诗而好诗者,雒诵数四,兴从中来,用效狗尾续貂之意,再踵原韵成三绝,以尘大雅。知不免班门弄斧之诮矣。如蒙不弃,还乞哂正。
  连朝风动汉宫思,砧落寒山近腊时。
  梅雪纷飞天地白,苍茫为赋冻云诗。
  寒云深树暮鸦飞,雪着枯株暂绽菲。
  待到明朝开霁望,江山无处不□衣。
  月笼雪影雪笼沙,寒水光浮疑彩霞。
  十里荒郊惟一色,林深不辨是梅花。
  酒醒天涯,石痴明日行矣。九洲大错,仓卒铸成一段诗情,从此收束。余旋函报静庵,并录寄秋日所为诗数篇及与石痴酬和之作。盖静庵为余姻事,时时在念。秋初握别,苦费叮咛。
  后此书来,又深嘱咐。良友情多,不可不有以告慰也。
  十日以来,忽而议婚,忽而订婚,忽而流瀛客归,忽而鹅湖棹返。余客此间,常处冷清清地,人事之热闹,殆无有过于此时者。惟此种热闹之境,实为余所不喜,不如清净之中,有隽味可寻也。此议发生,余与梨影各皇皇不能决,因之诗讯遂绝。
  今事已大定,梨影之心早慰。余虽未慰,而凡可以慰梨影之心者,余皆愿为之,则余亦不啻已慰。
  后来之事,各有命存,余实不能自主,戚戚又复奚益?不幸而事成两负,余固负慝滋深,拚此一身,永为孽海沦冤之鬼,魂魄有知,犹不能不拜梨影之赐于无穷也。赋五律以见意。
  相逢迟我十余年,破镜无从得再圆。
  此事竟成千古恨,平生只受一人怜。
  将枯井水波难起,已死炉灰火尚燃。
  苦海无边求解脱,愈经颠播愈缠绵。
  说着多情心便酸,前生宿孽未曾完。
  我非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