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。”退之道:“看眼前花,见眼前景,有恁么烦恼?”湘子便指着阶前石砌上,口中念道:
  一朵鲜花顷刻开,不须泥土苦培裁。
  神仙自有玄微妙,却向蓬瀛布种来。
  念声才罢,只见石砌上长出几枝绿叶,中间透出一干心,心上黄丛丛、鲜滴滴开着一朵金莲花。众官都喝采道:“果然足顷刻花。”
  大家近前一看,那花瓣上有两行金字云:“云横秦岭家何在?雪拥蓝关马不前。”退之看了这两句诗,便问道:“这一联是恁么话头?为何写在花瓣上?”湘子道:”这是大人日后的结果,不必问他。贫道只劝大人早早随我出家,免得他年懊悔。”退之大怒道:“泼道无知,恁么逡巡酒、顷刻花,不过是障眼法儿拐钱钞的例子。张千,快把猪狗秽血浇在他身上,拿下去着实拷打一番,省得他又行奇杖的法儿!”众官劝道:“大人且消息怒,这道童年纪小,不知法度,如今且取了他的供状,然后问罪不迟。”
  退之喝叫:“张千、李万!押这泼道取供状来,务要供称:“擅入衙门,搅扰筵席,搬演戏术,拐带人口。’待我照律解发他回原籍去。”湘子道:“要供就供,快取纸笔来我写,何消押得?”退之道:“怕汝不供招明白,走了上天不成!”湘子道:“我家住在南天门内。”林学士道:“韩亲家,你须寻一个会上天的解子,才递解得他起身。”退之道:“陕西华山有个南天门,泰安神州有个南天门,襄阳武当山有个南天门,泰州齐云崖也有个南天门。这道人想在齐云崖南天门,那里是天上的南天门?”林学士道:“汝住在南天门内是何向?扉东过西,上南落北?”湘子道:“紧在龙霄太极殿旁。”学士道:“玉皇住的才称龙霄太极殿。道人,汝那里有寒暑么?”湘子道:“我那里无寒无暑,常有五色祥光,神灵聚会,仙鹤盘旋,青鸾飞舞,猿猴献果,麋鹿衔花,岂若凡间烟尘陡乱,浊气熏蒸。”退之道:“风道人,你说这闲话也没用,快写供状来。”湘子接了纸笔,供道:
  供状人列仙子,年甲不书。我生居天地,长在篷壶,赖三光祐其生,托五气全其体。蒙老君传流道法,参悟玄真。跨鸾鹤日游蓬岛,腾云雾暮宿仙亭,尊南极东华为主,与北斗西母为邻。丹砂炼就,救苦济人。今已临凡,提撕聋聩。我本是大罗天上开元演法、大阐教化普济仙卿,休猜做凡胎俗骨远方募化吃菜事魔挂塔全真。所供是实。
  湘子供完,张千递与退之。退之看了道:“我只要明白供说姓恁名准,祖居在那里,父母叫恁么名字,有无弟兄叔伯,原先作何生理,几年上出家,这才叫做供状。汝如今只管东扯西拽,糊糊涂涂说这虚头的话,终不然饶了汝不成!”湘子打动渔鼓,唱道:
  家住半山坡,水为邻,山伴我。山前山后无人过,不纳税粮正课,也没有渔樵庚和。认衣穿着似风魔,共那虎豹豺狼作伙。
  退之道:“先前供状,卖弄自家是天神一辈,上圣同俦。如今又说与野鬼为群,山精作伴,这一派胡言吃语,想是熟极了。”喝叫:“张千、李万,若再不明白供写,先把铁链锁了他的脖子,铁肘、铁镣拴了他的手足,再把夹棍夹他起来,不怕他不招明白!”湘子听见这话,不觉满眼流下泪来。退之喝道:“汝既怕夹打,眼中流泪,何不说了老实的话?若只管东支西吾,便是眼睛流出血来也没人慈悲你。”湘子道:”贫道不是怕大人夹打啼哭,因大人要贫道实落的供状,贫道一时间想起父母来,故此泪出痛肠。”退之道:“汝不学长进,牵爷娘拽头皮,哭也迟了。”湘子道:“我注在水平州鸾州城昌黎县。”退之道:“在城内那一方?”湘子道:“东门里,十字街,坐南朝北,鼓楼靠西地力”。”退之道:“何等样人家出身?”湘子道:“俺家九代积善,三世好贤,叔父是礼部尚书。”退之道:“汝叔父是何名字?那朝代上做尚书?如今家里还有恁么人?”湘子道:“叔父韩愈,字退之。婶娘窦氏,曾封二品夫人。”
  林学士道:“据道人的供招,是今侄公子了。”众官十分欢喜,拱手道:“韩大人,恭喜公子今日回来。”退之羞惭满面,道:“舍侄眉清目秀,那里是这般憔悴黧黑,不象人的模样,这道人不过是探听得学生思念舍侄,故假托姓名来哄酒食耳,岂有是舍侄之理?”便又问道:“汝姓韩,叫甚名字?”湘子道:“学名韩湘,字清夫。三岁上没爷,七岁上没娘,亏得叔婶抚育长成。九岁攻书,十二岁学道,十五岁娶林学士千金小姐芦英为妻。这便是我的实供了。”林学士哭道:”汝正是我的女婿韩湘子了。”退之道:“亲家不要心忙,错认别人做了女婿,惹人背地笑耻。依愚见首来,这道人想是与舍侄云水相逢,舍侄将家中事体告诉了他,他记在心里,特地来家下骗些东西。”林学士哭道:“若不是令侄,说话中间不免露出马脚来,如何这般详细得紧?”退之又问湘子道:“汝这一篇话好像我侄儿与汝说的。”湘子道:“韩湘子与贫道一同下山,在路上告诉贫道这些话,叫贫道先来与大人上寿,他迟几日才回来。”退之道:”据汝说终南山到我这里有十万多里路程,汝知我侄儿是驾船来的?还是乘车、跨马来的?”湘子道:“苦恼,苦恼!出家人十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