画片,都懒得看他。”采和道:“夫人懒看山水,画上改换了青鸟、白鹤,请看一看。”窦氏道:“怪哉,怪哉!这画真变过了,只是青鸟、白鹤图我也不看他。”洞宾又把手一招,不见了青鸟、白鹤,却变做烂柯仙子,道:“老夫人,昔日王子去求仙,炼就丹成入九天,到得山中方七日,回来世上已千年。门前白石分金井,洞口青芝布玉田。可惜古今人易老,且随片月下长川。这个图难道不好?”窦氏道:“我只是不看。”洞宾道:“我唤那烂柯子下来劝夫人出家,夫人信也不信?”窦氏道:“烂柯子到如今已是几百年了,你从那里去叫得他来?”洞宾道:“从这画儿上叫他下来。”便大声叫道:“王质下来劝韩夫人出家。”叫声未已,只见那烂柯子婆婆娑娑从画儿上走将下来,唬得窦氏、芦英面如土色,哑口无言。洞宾叱道:“王质跪下,休得惊了圣母。”窦氏挣扎说道:“明明三个人弄障眼法儿,那里是恁么烂柯子?韩清,快赶他出去,不许他在此搅扰!”王质唱一阕〔山坡羊〕道:
  老夫人,不须焦躁,看看的无常来到。你纵有万贯家财,到临终没有下梢。谁似我无荣无辱也,散诞巡遥没烦恼。听告:不如弃了繁华好。苦恼!恋尘寰,怎得长生不老?
  窦氏道:“半句虚言,折尽平生之福,少说些倒好。”洞宾道:“王质且回洞府,待我唤金童、玉女下来,劝夫人出家。”王质依旧上画儿去了,只见金童、玉女立在窦氏面前。洞宾道:“仙弟、仙妹,取出仙果、仙酒,唱一个小词儿,劝老夫人。”那金童、玉女齐声唱《醉翁子》道:
  劝夫人,得休便好休,荣华水上沤。虽然月享千钟粟,何不抽身早转头?早转头,免心忧。若是不知进退,直等待洪水漂流,母子南北实堪愁。路逢猛虎难行走。劝你修时你不修,那时懊悔,空把神仙叩。
  唱罢,洞宾道:“仙弟、仙妹,且回洞府。”窦氏道:“你三人苦苦劝我出家,我是一个妇人,难道没个熟事的引路,就跟了你这面生道人走不成?”洞宾道:“老夫人说得极是,若果然肯出家,我叫湘子来引路。”窦氏道:“湘子在那里?”洞宾道:“只在眼前。”窦氏道:“你叫得他来,我情愿出家。”洞宾用手一指道:“仙弟,为何还不现出原身来?”只这一指,那道人就是湘子模样,一毫儿也不差。窦氏道:“你这障眼法儿如何哄得我动?”湘子道:“我再度一个人跟婶娘出家何如?”窦氏道:“度那一个?”湘子便在自己腋胳肢底下擦出一堆黑泥垢,把些涕唾和一和,搓成弹子大一丸,擎在掌中,叫道:“有缘的来吃我这丸仙药,我就度他成仙。”那沃老儿赶上前拿了,一口吞下肚子,就有云捧着沃老儿的脚跟,起在半空。那权老儿道:“师父,我两人一同跟师父来,怎的不把一丸药儿度我?”洞宾也向自己腋胳肢底下擦出泥垢来,搓成一丸,递与权老儿。权老儿接过手吃了,也有云捧着他的脚下。蓝采和又擦一丸黑泥,叫道:“有缘的早来,不要错过了。”只见勒罗里钻出一个小丫头,叫做金莲,原在芦英房中伏侍的,也是他的造化到了,抢着这丸药便吃,刚刚咽得下去。就有祥云簇拥着他,与沃老儿、权老儿一般样,离地丈许,金莲高叫道:“奶奶、小姐勿罪,奴家幸遇仙师,离脱火坑,不得再伏侍了。”说罢,一阵风把他三人都送入云眼里不见了。
  芦英上前道:“婆婆,这道人若不是神仙,金莲和两个老儿如何得白日升天?”窦氏道:“这都是妖邪法术,不要信他。我记得你公公在日,常说一个山中有个云台观,观中有百十员道士,每每有五色彩云弥漫山谷,就是天上来迎仙人了。那观中道士有不愿住世者,便沐浴更衣,步入五色云头,那云气霎时消散,道士便不见了。如此数年,一人传两,两人传三,凡要登仙者,预先斋沐,来到云台观中等候云起,以图飞升。一日,有一个游方道人从山下经过,见大众俱向空中顶礼,不顾尊卑上下,问知其故,乃说道:‘若成仙如此容易,天下也没许多所在安放这许多仙人了。’当下即驻足观中,用心着意体察起云的时日。过得数日,正坐在大殿上与姓王的法师谈玄,忽见值殿的香公报道:‘山上彩云起了。’王法师即刻归房,烧汤沐浴,更换新衣,那一股云气就遮满了他的房门外头,王法师冉冉踏上云头,云气便渐渐消散。游方道人看见此等景象,便道:‘这是毒妖喷气成云,可惜无知道侣,久死非命。’便乃捏诀禹步,呵叱风雷,只见霹雳交加,雨电闪烁,顿时方止,那五彩祥云一些儿也没踪影。道人扯了观中道侣,探访其事。过得一个山头,见那王法师卧倒山腰,连忙着人扶回观中。再进几步,有一毒蛇震死山谷,约有斗来粗细,十数丈长短,穴中骷髅骸骨堆积如山,道士簪冠斗量车载,不计其数。才知前后登仙之人,皆被毒气吞啖也。今日这个云气,得知是真是假?倘或这三个道人是妖怪变来的也不见得。世上那得神仙出现,媳妇不要错了见识,落邪人圈套。”芦英道:“婆婆说得有理,媳妇也只是不信。”洞宾道:“语在言前,怎的又变了卦?”
  湘子见窦氏不肯认他,便道:“婶娘你年纪有了,叔父没了,家中又没一个嫡亲骨血接续后代,你何苦恋着家缘,不肯回头转念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