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供养他,却不知他是谁。当初他虽写下了姓名家乡,我一时详解不出。这且搁起,只是他说儿子做官,又说我做封君,我一向也不深信。但今日清儿忽做了幸尚书的女婿,日后与官宦相交,虽不做官也是做官了。妳我有了这尚书的小姐做媳妇,就不是封君,却也与封君差不多了。我如今只得立那人一个牌位,朝夕顶礼焚香,便不写姓名也罢。妳道可好吗?”潘氏道:“如此甚妙。”
  自此之后,幸尚书不时着人来周济他夫妇,故此廉小村与潘氏、洁儿在家安安闲闲过活不题,正是:
  雪中虽念冷呵呵,一饭焉能值几何?
  独有仁心难补报,如斯安享不为过。
  却说幸尚书,得了廉清,甚是欢喜。到了次日,便领他到书房中来拜见先生。因说道:“此子乃我新婿,虽未经雕琢,却资性聪明。乞先生用意教诲。盛德不浅。”文先生满口应承。自此廉清就朝夕在学中,同着公子并小姐一齐读书。这文先生因幸尚书嘱咐了,便尽心教授。却喜廉清果然资性敏捷,不费先生之力,读书只消一遍,便能背诵,先生甚是欢喜。
  不上二年,廉清四书、五经早已背熟。先生见他如此,便不甚拘束,廉清甚是快活。遂瞒着先生,朝夕同公子、小姐玩在一块。玩熟了,便时常同小姐同行携手,嬉笑并肩,称说夫妻,也不避忌先生。先生就是看见,却因二人幼小,俱各聪明,竟不加呵责。转以为幸尚书有眼力,果是一对好夫妻。自此二人在学中习以为常。不知不觉已是五年,廉清已是十一岁了。读得满腹珠玑,只觉无书可读。
  晓得幸尚书“研书楼”上古书最多,因叫人开了门,走将入去,细细翻阅,真是触目珠琅,皆外人所未有。因满心欢喜,遂极力钻研,尽心浏览,早已胸藏千古,学富五车。遂时常将古书中未明之事盘问先生,往往将先生盘倒。幸喜这文先生是个仁厚虚心之人,见廉清往往议论特出,自愧不能为他之师。一日因请了幸尚书来说道:“晚生蒙委,幸叨西席,无不竭力殚心。今幸令郎、令婿已成骏足之才,令嫒小姐亦堪咏絮,似可谢无愧矣。但思二子前程甚远,今又正当笔试之时,晚生自愧才疏,倘无所益,岂不误人。只得告明,乞老先生另择明师为妙。”幸尚书道:“老师怎如此说。先生三冬饱学。犬子、愚婿学业终有可观,亦赖指点。如何虑及相误。这还是先生不屑教诲了。”文先生道:“非也。为人师范,虽贵知人,亦贵乎自知。譬如令郎,资质如金如玉,虽继箕裘而有余,然循循规矩之中,尚可加工砥砺。至于令婿,奔驰似骏,变动犹龙,每发高论雄辩,令人莫对。况文章一道,所重在时。晚生非不知文,但自愧有年,只觉与时相左。若再因循,是误二子矣。故晚生直陈以免素餐之诮。”幸尚书听了,不胜起敬道:“先生爱我与二子,可谓至矣。”知不可留,只得应允。到了冬底,厚馈而去。正是:
  天生美玉自无暇,骏足何劳鞭策加。
  得到风云千里去,始知明眼不曾差。
  到了次年,幸尚书撇不过荐书情面,只得请了一个炫名博学秀才,姓逄名寅,教训子婿。此时昭华小姐长成,不便读书,已归绣阁,习学女工。学中只他郎舅二人。谁知这逄寅虽负声名,却无实学,专靠结贵介、趋承势利,谋了这馆。他到馆之后,访知廉清出身寒贱,便有彼此之分,就不十分将他看重,遂将他二人分了两处,只尽心去教幸公子。
  廉清心下明白,只是暗笑。一日见逄寅独坐看书,廉清将几件古人疑难未定之事来问于他。逄寅听了,胸内茫然。呆了半晌,只得强说道:“功名自有快捷方式,何必务此无因之学。若必言言辩驳,事事推求,则古今之事理无穷,虽皓首钻研,亦不能知其万一。而成名无望矣。”廉清笑道:“若如先生所言,则古来典籍皆可焚矣。然则历稽汉唐宋以来,但见有实学之君子,未闻有快捷方式之大儒。且请问先生,实学即废,则文章又从何来?”逄寅见他辩驳讥讽,一时满面通红。因大声叱道:“无知小子!强记了几句断简残编,就想来问难于人,真是道听涂说,焉成载道之器!”廉清见他发怒,只得含笑自归书房。
  自此之后,逄寅愈加不悦,见廉清终日默坐,也就不来管他。一日廉清在“研书楼”翻看书本,忽在书中捡出一张字纸。廉清看去,却是几个戏法,甚是欢喜,连忙袖归,日日在房中演学。一日忽被幸公子走来看见,廉清扮演甚是有趣。便笑做一团。要廉清教他。廉清道:“你学不得。只做你看吧。”拿着一把小木剑望着口中插入,只留刀把在外。幸公子见了甚是惊慌。不移时,依然取出。公子问道:“这是什么法儿?”廉清道:“这是神仙吞剑法。”说罢又不住的口中乱念。却将幸公子两道眉毛移在眼底之下,遂叫他去照看。幸公子走去镜中一看,连叫:“不好了,快些与我放好!”廉清只不应他,幸公子十分着急。廉清笑道:“你不须着急,且再去看看。”幸公子听了,忙复到镜中一照,却是眉在眼上。不胜欢喜。便要廉清教他。不期先生走来,幸公子只得回位坐下读书。
  又过了些时,正值读书之期,逄寅只得勉强叫廉清也来听讲。廉清坐了一会,见他讲法俱是些皮里膜外的浮词,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