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“这是你的造化,众僧抢不着的。”因问病僧来历,病僧道:“我姓范,名珩,太原人氏。为因游览来至临安,带银一百五十两,误被无赖棍徒诓骗,流落于此。想念父母不得还家,染成病疾无处栖身,蒙圆寂长老慈悲,收作火头,法名半来。”济公又问道:“平日作何伎俩?”半来道:“不会看经念佛,也不会打坐参禅,只说一味老实话头,记得几个海上仙方,一本《太上感应篇》逢人传诵。”济公道:“你再把少年在家及到杭州来的光景,备悉与我说个明白。”病僧道:“我范珩也是晋地世胄之家,十五六岁曾读几行书史,只因资质卤钝,学做文章不得成篇。到了十七八岁习学弓马,与朋友较射马箭,常中五枝,步射常中六七枝,膂力也有千斤可举。只因误听人言,说道南方苏杭地面人物秀美,若要做豪杰好汉,须要游览一番,结识些高人杰士,大开眼孔,后来方有受用。不料到了南边,果然见了几个朋友,初时肝胆意气却是不同。于中就有几个奸险无赖之人,帮嫖劝赌,我却拿定主意,不落这班恶道。谁知暗地窥我单身他出,竟将我行李一罟窃负而逃。举目无亲,泛交朋友,因而厌薄,遂尔流落饭店之中。欲要告官追究,却无闲费。欲要起身回去,又少盘缠。日来冻馁交加,心事苦切,思念父母,缩地无方,蓦忽染成这个病症。店主驱逐出门,宵啼露处,无处栖身,带病匍匐来到湖滨,直欲投渰水底。偶逢殿主长老窥见,问我原由,道出始末,遂蒙收留入寺,寄迹火房。近来身子略安,只是手脚软瘫,不能动履。日日卧在藁上,瞑目凝心定气,念佛五百口口,消此朝夕而已。”济公道:“勾的了。这颗明珠乃安南国王朝贡米此,曾与长老说得投机,解赠长老,做个遗念。长老用他不着,缀在领中,也非常物。城中自个小佛儿张公,前日来此打斋,与我相契,明日同你去献与他随他赏些钱钞,急急收拾回家,以慰父母,也不枉你平日行善之报。”次日,济公同了半来拜了佛祖,辞口口口之灵,与济公城中口发,见了张公,就送三百两银子,与范珩为还家之费,众僧绝无一人知觉。正是:
  善事不从明处显,明珠偏在暗中投。

第十三回 渡钱塘中途显法 到嵊县古塔重新
  且说佛门旧例,寺中住持回首过了七七之后,要请诸山长老会汤,然后议论别请长老住持。是日首座道:“众位和尚在上,自长老西归之后,将衣钵留与济颠,其如济颠,颠病越加沉重,搅得禅门不成规矩。今日列位在此,敢烦劝戒一番,倘得归正,也好承接本山香火,不枉师父认识一番。”众位道:“今日不知济公却在何处,趁我等未散,可速寻来劝诲,省得错过,再请不便。”首座即遣行者去寻。济公方在城中,送了半来起身,同到飞来峰牌楼下,唤了许多小厮,往溪中摸鹅卵石。红的一堆,白的一堆,青黄黑的共分作一堆、领着小厮们周围旋转。有人问他何事,济公曰:“我与师父做法事,串五方。”侍者看见,即忙唤道:“济公,济公,今日首座请了许多师父,在方丈会汤,特令我来奉请。”济公道:“我有正经佛事,说甚么会汤,竟说请我吃酒,我就来了。”提着草鞋,走进方丈。大笑道:“你们坐的好似子孙堂,中间少个太君娘。”首座道:“你且莫颠,师父已作古人,只有你在这里,你可作些正经,也与师父增气。”济公曰:“气是增不得的,我若增气,只好与你们终日打闹,那得这许多肚皮袋气。”众僧听了大怒道:“某等清净禅门,如何容得这等没正经歪乌辣的狗种!”济公道:“看你这伙秃驴,有甚正经!正是冰炭不同炉,你看我不在眼上,我看你不在眉尖。长老方终死的,便有许多说话。日常间还是我的肚皮宽容,包含你们许多贼头狗脑的歪事。如今你们到趁着众位之势,花唇巧舌,仗义执言,虚敬虚恭,鬼心鬼眼。请问你那一句佛法你讲得来?那一句佛法你悟得透?怎么前日抢衣钵的时节,不见你们说正经话?今日就是说正经话的,也在里边成团打块,手长脚快,恨不得一口吞在肚里。今朝的口气,果然正经体面,果然冠冕,想起前日光景你们的形神,屎肚子俱透露在外。”众僧却被济公数数落落,说个畅快,众僧不觉无名火发,内中一个出尖长老,绰号叫做孙行者,提了一条禅杖,飞也奔将出来。
  济公早已收抬包袱停当,背了就走出门。就往师父骨塔前拜了几拜,离了灵隐寺,过了六条桥,迳到净慈寺投宿一宵。次旱到浙江亭过了渡,往台州进发,到了诸暨地方。只见一个年少头陀,同着一个年老的妇人,抬着一乘竹兜,兜上挂着黄布帐子,帐用一尊观世音菩萨,座下有空采袋一只。一老一小,却是来路远了,扛抬不动,光景甚是狼狈。济公问道:“今日那里佛会?抬着观音,可是去助会的么?”那婆婆道:“没奈何干这勾当。这小子是我孙儿,他父亲旧年死了,目下他母亲病势沉重,没有调理,无计设处。近边有个小庙,庙里一尊观音,勉强做个竹兜,抬出化缘。不料化缘全要口嘴伶俐,才有利市。似我老小两口,不会念经,不会说咒,光光念着一句观音菩萨,谁肯布施。所以清早出来,已到日蹉,仍旧空袭一只,分文也无,如何是好?”济公听见他说得苦楚,便道:“婆婆放下,待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