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你孙儿抬着,我包袱内有木鱼一个,破钹半扇,取出来,每人拿着一件,到了人烟凑集之处,我自有法,包你满载而归。”
  果然到了市上,济公打起钹来,孙儿打看木鱼,高声念起颂子,四下里俱来打围拱听,济公念得有兴。那市上的人,有银的钱的米的、布头线索的,一霎时,人头上接递将来,袋已满了。天已晚了,济公依旧帮他抬了,慢慢回去。到得家时,不料他婆婆孙子两个走了出门,病者没人照看,早已呜呼哀哉了也。济公见此光景,益觉惨然,即忙将钱米变易,了却后事。婆婆伤心太过,不觉一晕倒地,急救方苏,又无料理之处。济公只得向人说道:“我是婆婆外甥。”央了邻妈看守婆婆,勉强又同孙儿抬着观音上街,抛着颂子,或说因果。市上的人淘淘阵阵,俱来听着,那银钱米谷之类,一时凑集,众人看见挑抬不起,不用米谷,都是银钱布帛。如此做了七日,婆婆见了许多东西,病也好了。此时只恐外甥要去,极意奉承济公。济公道:“够了够了。”
  次日,连那衣包也忘记背了,竟自走路。到了飞云渡边,溪水正溜,见一老者手持竹杖,将要过溪,济公疾忙上前道:“溪流汹涌。”老者仔细一看。济公道:“我驼你过去罢。”到了彼岸,老者道:“我却无物相酬,袖中有干酒一包送你,只怕你出家人不用酒的。”济公听见说是干酒,却也稀奇,正是对科之物,但不知何以叫做干酒。老者道:“每一日,只用一粒放在壶中,一日尽醉,若用两粒,就狂醉难当,若用三粒,七日不醒。”济公得了,致谢别去,回头就不见了老者,异叹久之。
  又走了数里,只见一长一矮两个和尚,挑着高担走来。见济公是个孤身,却就放下担子道:“小子休走!”济公晓得遇了鏖头,即便站住。矮的和尚即在担上抽出一条戒尺,照头就打,济公只得跪下求饶。那长的道:“快快挑起担子。”济公也其得挑了随行。济公心思一计,道:‘师父来得远了,不知可用酒么?”和尚听见酒之一字,却就和软问道:“此处你有熟识酒店么?”济公道:“熟识却无,方才一位老者送我干酒一包,只要一个瓶子,可吃一日。走得倦了,可以接力。”和尚道:“我担子有个葫芦,取出可以藏酒,就在此松林之内停憩片时。”济公就将葫芦取水,放下一粒红药,霎时馨香扑鼻,两个不觉流涎,一啜而尽。还道:“不够,不够。”济公看见有些光景,依着老者之言,放下三粒,和尚尽兴而毕。济公立在边头,一滴不敢沾唇。只见一对手软,两个头悬。眼乜斜,不知南北;脚转折,怎辨东西。济公道:“这干酒是老者与我闲常解渴的宝贝,那知是今日救命的仙丹。”两个倒地酣呼,不知人事。济公怕他醒来,身子难脱,也就放出手段,将担上索子解开,把两个凶徒捆缚在黑松林下,到得醒来,也须七日,济公方得取道前去。这也是罗汉魔头,金星化解。
  且说济公离了鏖僧,直趋嵊县。那知嵊县是个富庶之乡,却不好佛,见了和尚,大约似眼内之钉,肉中之刺,不大有缘。济公脱了鏖僧之厄,一口气走了许多路头,肚中饥饿,寻得一个竹简盛水,取出干酒放下一粒,只好消遣微醺,却是软饱。走了许多人家,不得一碗饭吃,如何再走?偶然走到一座古塔之下,前无僧寮,后无廊舍,止有一块高大莲花石座可以息足,山坡之下,却是行人大路。济公周围看了一番,就爬上石去,趺膝袒肩而坐。心中记得金粟如来放大光明咒,嘿持七遍,便可以放大光明。心中作一观相,持诵此咒。少时,一缕青光吐起,就有白光红光黄光,五色迸现而出,盘盘施旋,直绕塔顶。四方观者,男男女女,杂沓而来,仔细看时,却不是塔上起的,原来俱在济公顶门放出。济公闭目瞑坐,就有近村人家来烧香的,礼拜的,供香花的,供素食的。济公也就随意饱餐,仍复瞑坐,收回光彩。正待下座行走,只见乡绅朋友,财主里老,填街塞道而来,曰:“敝地从无圣僧高士到此,所以不识礼貌。今见毫光满道,瑞霭千层,方知活佛降临,就请到后面净室住下。”济公道:“云本无心出岫,风来有意扬幡,信有机缘,何妨驻锡。”从此声名远迩传播,就有许多僧众,内外护持,俱道活佛降临。破悭旋舍,先搭了几间蓬厂,造了两层大殿,即便修起古塔,层层点起塔灯,不一年间,就成一个丛林。虽然济公日常有干酒暗中助兴,奈何胸中浩浩落落,不得荤腥爽快,却是闷怀。兼之起了还乡之念,一刻难熬,遂于次日五更起来,披了旧日破坏褊衫,挥手而去。人俱不知踪迹,只说活佛依旧归天去了。至今传下法派,古塔重光,绵远不绝。正是:
  古佛临凡没去来,忍教塔顶长莓苔。
  孤云一片栖黄鹤,七级灯光照九埃。

第十四回 天台山赤身访舅 檀板头法律千钧
  却说济公从古塔脱身,随路化缘吃饭。带得一个破瓢,紧紧藏在身傍,却是为何?只缘酒兴不时勃发,就往池中取水,放下一粒红药,吃了一日。人却不知是酒,只说是个清水和尚。人多拉定他要问佛法,他只嘻嘻作笑,不言一字。或有强横取笑他的,他只当头当脑,一个噀唾,那个人回去整整醉了三日。若遇着有兴致人,即便盘桓三日五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