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献之言非也。夫民为邦本,本固邦宁;若滥杀无辜,是戕国本矣。且诸星宿既天降生,岂易除灭。臣有一计,名锁诸侯法。王可诏示天下,春试文举,秋试武举。文武选中,随材授任,如是则天下英雄智谋之士皆为王臣,纵有真命,何能为哉?”莽曰:“御弟所见极是。”即命草诏,遍行天下。不日榜文至于南阳所辖湖阳城。城中邑令差大将于各门张挂,晓谕百姓,皆来看榜。
  时有一老人,姓刘名良,表字以伯。乃汉景帝之后。先为王莽篡位之时,诛杀刘氏老幼尽皆逃避。良因改姓金。居胡阳属下白水村中。有子二人,长曰刘寅,次曰刘仲。父子以农为业。当日良乘匹马于村中听知朝廷招选文武,亦下马视榜,而归坐于草堂,感慨大骂王莽,乃复叹曰:“汉家何处无后也。”忽长子刘寅至曰:“俺兄弟俱后嗣也,父亲伺言无主?”良曰:“吾观尔兄弟二人虽则有份贵格,位不过于王侯,终非帝主之相。”正话之间,忽一人直至草堂,见良便拜。良视之乃亲侄也,姓刘,名秀,表字文叔,状貌非俗,隐然大君之相,乃景帝长沙定王刘发之后,刘钦之子,年九岁。苏献领兵诛灭刘氏,逼钦夫妻投井而死,文叔独奔迷路,祷祝穹苍,得一黑鸦前引来至白水村。刘良养之,勤力农事,所居之室,常有红光紫雾,园麦丰秀,禾生两穗。尝有相之者曰:他日必居九五之位。大兄刘寅,次兄刘仲、一姊刘元,姐夫邓辰。时良等俱只以金为姓,故文叔诈名金和,表字文叔。自莽为帝天下,屡岁荒歉。南阳属下地方,饥死人民,枕藉遍野。惟白水村一年两收,粮食充积。文叔年已二十二岁。是日自外而回,问刘良曰:“叔父悲泣为何?”良曰:“吾自胡阳城回见出黄榜招选豪杰,故有不悦之意。”文叔曰:“是何言与?招贤纳士,国家正务也。圣人云:‘得贤者昌,失贤者亡。’”良垂泪曰:“祖宗之恨,社稷之仇,何日得报?”
  叔侄话尤未终,一人自外而入,乃南阳新野县人,姓邓名辰,字韦卿。父为江夏尹。辰因世乱居隐,即文叔姊夫也。当入见刘良及文叔兄弟,礼毕良问曰:“韦卿来意何如?”辰曰:“天降旱涝不均,致乏储积,特来见贷,幸勿拒焉。”良曰:“此易事耳。”即命家人装粮三大车。次日邓辰辞别。文叔谓良曰:“侄与姊丈同去探视姐姐,叔父尊意如何?”良允其行。文叔大喜,即随邓辰乘车至辰庄上。酒席中闻姐姐刘元曰:“弟今如是长成,岂不念及父母不共戴天之仇,何时伸报?”文叔曰:“吾今为一村庄农夫焉,敢图谋此事?”刘元曰:“原日太祖亦是沛上一布衣,身居亩陌,一日奋臂而兴,创成一统大业,传祚二百余年。今遭莽贼篡夺君位,诛戮刘氏子孙,酷烈之祸,他人所不忍闻,尔何无志若此?”文叔曰:“太祖当日有萧何、韩信、张良三杰辅佐而起,故能肇建洪基。今无三杰其人,吾虽有志,恐难成事。”邓辰曰:“吾观文叔天日之表,必兴汉室。此间有一隐士,不亚先朝之子房;若得此人,可为辅佐。”文叔曰:“何方人氏?姓甚名谁?”邓辰曰:“其人不言姓名,但闻比近人说与吾同姓,此去不远,吾与尔同往谒之,便知其实。”文叔大喜,二人上马适至其门下马,于门外站住听其里面人声,乃隐士口诵歌曰:
  天下皇皇兮百姓倒悬,
  王莽图国兮理位尊权。
  汉世中兴兮真人出见,
  拨乱反正兮须等来年。
  歌毕,就于案上展开《周易》观看。文叔、邓辰从容入门,至于阶下。隐士一见文叔、邓辰,慌忙降阶接入草堂之上。礼毕相叙。隐士曾与文叔同窗,乃南阳宛城人也,姓邓名禹表字仲华。二人大喜重会,各叙间阔之情。茶罢,文叔曰:“孤穷刘秀欲报父母之冤,雪平帝之恨,重兴汉室,再立炎刘,特来晋谒仲华,乞赐指教。”禹曰:“某乃避乱之人,智识疏庸,有何高见?明公有志中兴,某举一人可为辅佐。”文叔曰:“比仲华何如?”禹曰:“彼乃吾之师也,胸藏鬼谷之仙机,腹隐子牙之韬略。会稽人氏,姓严名光,表字子陵。避世隐居于此,尝以丝竿钓鱼自乐。”文叔听罢,甚喜曰:“敢烦仲华就与同行,相访何如?”禹曰:“某愿相随,但令亲可先回归,吾只与公二人同去。”邓辰即便拜辞回讫,文叔邓禹亦随上马,沿溪步岭迳望钓台草庵而来。

子陵占卜文叔应试
  且说子陵隐居庵中,或时闲游山涧,览玩风景,或时静坐茅舍,调拨瑶琴。是日文叔、邓禹直至草庵前下马观望,果然四野清幽,水自石中流出,风从松岭吹来,真个是一尘不染,正神仙来往之处,高人奇迹之所也。文叔叹赏不已,方欲入门,又听得庵中琴韵悠扬。
  有诗曰:
  一室清幽掩昼扉,瓦炉风细篆烟微。
  客来若问人间事,除却琴声惣不知。
  二人聍听良久,忽然琴声歇息。有一道童出庵言曰:“吾师命来接驾。”遂邀文叔邓禹入至庵中相见。子陵大笑曰:“吾夜来观见帝星朗朗,下照孤村,适来琴韵清奇,觉有贵人相访,故令道童远接,果虚验也。”乃以手携文叔至于草堂,三人拜毕叙坐。原来文叔亦曾与子陵旧相知识。当下一见,再三殷勤叙问,不胜喜慰。茶罢,子陵问曰:“村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