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便到厨房中去搬取饮菜,伺候公子吃饭。饭罢,自己也进了中餐。恰恰收拾完毕,华平到来,说:“奉太师爷之命,前来相请二位公子,去到河埠送师爷动身。呆公子听了愕然,以为先生到隆昌当铺中和宋老老下棋,何用门人相送?旋经华平说明原因方才明白,原来王本立到了隆昌当铺中,和宋悦峰会面以后,把自己的经过述了一遍,又说:“自己无颜再入相府,决计辞职回家。好在本人并不靠着教书生活,回去闭门课孙比着寄人篱下舒服万倍。”宋悦峰再三相劝,王本立斩钉截铁,异常坚决。一方面遣人雇定船只,一方面写了辞贴,便央托宋悦峰去见华老,说自己无颜辞别东翁,即刻便须下船。所有书房中书箱行李业经收拾完毕,打发管家搬下船里便是了。宋悦峰到了华府中,恰值华鸿山午睡初醒,便把王本立辞馆的话一一传述与东翁知晓。华老回想到幼年同学分上,觉得就此由他辞馆回去未免心中抱歉,便亲到隆昌当铺中去挽留老友。谁知王本立已下了小船,华老又亲到河滨向老友再三挽留。王本立生性耿介,打定了主见休想摇动分毫。华老见无法絷维,也只得废然而返,便安排着十两程仪,以及本年修俸送往船中。又令华平领着两位公子到河滨送别。所有先生的书箱行李,另遣家丁搬下船舱。毕竟华鸿山出身翰林,读书明理,对于西宾不肯失礼。不比近来那那些胸中漆黑的守财奴,甚么叫做尊师完全不晓。只把先生当做雇佣性质看待,所以稍有学问的先生们,避之若浼。只有那些奴颜婢膝不学无术的教书匠,才肯就他们的豢养。好在守财奴的子弟大半无志读书,除却嫖经、赌经以外甚么都不理会。读了多年的书,会得认识麻雀牌上的东南西北,会得在菜馆中开菜单,填局票,已算是博学多才了。闲文剪断,言归正传。
  王本立辞职回去心中未免愤愤不平,但是到了来年,知道华安便是唐寅的化身,他便自己好笑起来道:“我去年虽然辞馆,但已沾受了便宜。一榜解元向我磕头,我的福分真不浅也!”这是后话,表过不提。
  华老见先生已去了,便传唤唐寅入内,站立一旁。华老道:“王师爷业已辞职回去,挽留不得。相府要另延西宾,一时未得其人。况且仕宦人家尊师重道,向有七辞八聘之例。现在八月已过,只好来岁延聘了。不过二位公子的功课万难长期抛荒。想一个权宜之计,把你升为书房伴读,免你头戴罗帽,身穿直身,脚穿虾蜞头靴,只和帐房中的帐友一般打扮。免你搬饭、提水,揩抬、扫地等一切贱役,你只陪着公子讲书,旁的事都不用理会,自有华庆代你操劳。你若伴读有功,除却按月给你津贴以外,还有许多好处给你,现在不便说明。到了那时,自会知晓,你只努力便是了。唐寅暗想:“旁的好处我不要,所要的只有秋香,我也不便说明。到了那时自会知晓。”当下拜谢了主人提拔之恩。华老又传唤两个踱头入内,说明了吩咐书童升任伴读的意思,教他们一切要听华安的指导。要是不依,准由华安随时禀明,加等科罚。两个踱头都是欢迎华安做先生的,一个说:“若若得,大大叔,做做生,儿儿子的学问,一一定,容容易长进。”一个说:“倪鸡(儿子)文章做的不好,不其(是)倪鸡不好,其天打不好。现在换了半仙做天打,倪鸡其(自)然要听他的指导。”华老听了顿觉安慰,又吩咐厨房,把日间的一席菜肴留作夜餐,赏给伴读华安享用。唐寅又谢了赏赐。二梧书院里的说话,自有丫环传入中门以内。那时候,太夫人已得着丫环的禀报,一切情形尽都了了。待到华老袖了四篇文章来见皇封,老夫妇坐定以后,谈论这桩事。四香丫环当然在左右侍立,太夫人看过这四篇文章,便道:“老相公,可惜这般锦绣文章出于书童腕下。要是两个孩儿提笔作文得了他一些气息,文章便有可观了。”华老道:“我吩咐华安伴读,便是这个意思。王老先生上了些年纪,精神上够不到了。华安正在青年,两个儿子又很喜和他作伴,我想教他伴读一二年,或者比着延聘西宾,事半功倍。我所虑的,华安有了这般才情,蛟龙非池中之物。要是等不到一二年他便走了,这便怎么样呢?”太夫人道:“老相公,一个人没有了家室,便觉飘飘荡荡,到处可以为家。你要笼络华安,不许他高飞远走,惟有给他一房妻子。他有了妻室,自然常在这里伴读,不愿他往了。”华老点头:“夫人言之有理。
不过寻常脂粉,只怕笼络不住。要给他妻子,须得使他十分满意,那便可以永久笼络,常在这里伴读。”华老手拈着长髯,且说且看那两旁侍立的四香。春香、夏香、冬香都是面有喜色,恨不得自告奋勇。道一句若要笼络华安,非得我们不可。只有秋香俯着粉颈,闷闷不乐,只怕华老把他许给华安,那便中了魇子的阴谋。他想:“魇子跟踪到东亭镇,卖身入府,为的什么事。便是为着我秋香。
  要是把我许配魇子。那么魇子的心愿已遂。怎肯留在府中呢?若要魇子永在这里伴读,还是休把我许配于他,使他欲去不得,这倒是个长久之计……”太夫人见丈夫替那四名丫环相面,已猜出了丈夫的心思。便道:“老相公,你要笼络华安,给一个美貌婢女与他,未为不可……”春夏冬三香的视线都注视在太夫人的嘴上,一齐起着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