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我总得给他吃些苦痛……”同舟的道:“后来唐寅可曾见过云里观音?”那贼秃道:“这便显出唐寅的本领来了。他向枝山说:‘你不教我认认嫂嫂,我偏要认。’枝山回答:‘你偏要认,我偏不许你认’!唐寅道:‘不出五天,我一定会得认识他。’枝山道:‘一派胡言谁来信你?’唐寅说:‘到了这时,我自然还你证据。’枝山听说,便存了戒心。回家去叮嘱云里观音,教他在这五天以内休下闺楼,休和陌生人会面。云里观音很肯听丈夫的话,丈夫这么说,他便一一听从。忽忽五天已过,枝山便去质问唐寅:‘毕竟见过你嫂嫂没有?’唐寅笑道:‘早已见过了’,枝山道:‘你既见过你嫂嫂,可知道面长面短?’唐寅大笑道:‘非但知道他面长面短,并且知道他臀瘦臀肥’。说时,做了个手势道:‘嫂嫂的屁股有这么大。’枝山道:‘这是一派胡言!毫无凭据。’唐寅道:‘谁说没有凭据?我早在嫂嫂的屁股上绘了一个大黑圈。你若不信,回去验看,这便是大大的凭据。’枝山半信半疑的回到家中,逼着云里观音宽下小衣,云里观音不肯,他便用强扯去了小衣,果然有个大黑圈印上肥臀,并不是唐寅捏造谣言。为这分上,枝山和他娘子翻了脸,几乎要把云里观音送官究治。
说他和唐寅有了暖昧,云里观音哭道:‘我和唐寅未谋一面,怎么可以含血喷人?’幸亏丫环伶俐,把主母的马桶细细察验,被他验出了破绽。原来这马桶圆周上面刷抹着一圈乌煤,云里观音上过马桶,自然肥臀上留着这一圈黑痕。枝山便根究这乌煤是谁拭上的。据那小丫环说:‘这几天内,后门口时时有一个卖冬菜的小子前来兜揽生意,他的蒜苗冬菜肯抓给人家尝尝,不索钱文。今天早晨,老妈子在后门口洗马桶,他便探问那一个马桶是大娘娘的。
老妈子不应告诉了他,大约这乌煤圈儿一定是那个卖冬菜的小子刷上的。’枝山又问道:‘这小子怎生模样?’小丫头道:‘面貌很清秀,不象低三下四的人。看他伸出手来是个六指头。’枝山便向娘子安慰道:‘不干你的事,这是唐寅恶作剧……’同舟的听了,大半哈哈大笑。惟有祝枝山和祝僮笑不出。祝枝山暗想:“这又是一个老笑话,怎么装头装尾,装在我祝某身上?况且唐寅不是六指头,我祝某却是六指头,那贼秃竟把我祝某的枝指装在唐寅手上。手指都弄不清楚,倒要演讲唐祝风流趣话!一篇澜言,毫无根据,只可骗骗夜航船中的乡愚罢了……”笑声甫毕,鼾声便作。昔人咏的“梦魂摇曳橹声中,”便是夜航船中一幅写真。祝枝山睡惯锦衾绣枕的,今夜却挤在航船角落里,只好坐以待旦,休想纳头便睡。
旁边那个造谣的贼秃,嚼了一会子的蛆,停着嘴不过片晌,早已深入黑甜乡里。祝枝山愈想愈恨,不恨贼秃造自己的谣,只恨贼秃造云里观音的谣。看来这贼秃也是个好色之徒,他讲到女人的屁股,益发有声有色,不免唾沫四飞,很有几点飞到我的面上。似这般的佛门败类,不去惩治他惩治谁呢?
  待到来日黎明时分,航船已到了嘉兴,在码头上关缆停泊。只为时候太早,满船的搭客除却祝枝山都在睡梦之中。所以大家不曾上岸。曙光透入船舱,早见那贼秃睡的和死猪一般,僧帽僧衣丢在旁边。枝山见了,早已胸有成竹,隔了片刻,有一个小家碧玉蹲身在河滩洗那篮中的山药,枝山悄悄的戴着僧帽披着僧衣,扒到船头上,松下裤儿向着那女郎小遗。那女郎骂了一声“贼秃,”俯着头儿正眼都不瞧一瞧。枝山道:“小娘子,你洗好了篮里的山呼,小僧也有一根毛呼山烦你玉手洗这一洗。”女郎又骂了一声“杀千刀,”拎着篮儿返身便向岸上跑。枝山重又悄悄的回到船舱,把僧帽套在贼秃头上,僧衣披在棉被上面。自己若无所事,抱着膝儿假做打盹。那女郎是有名的馄饨西施,父母都是湖北人,在嘉兴城外开一爿馄饨店。他受了贼秃的羞辱,回去告诉老娘。湖广妇女都不好惹的,那老娘手提着赶面杖,雌纠纠的赶到航船码头,便问女儿:“那一个贼秃教你洗净毛山呼?”女郎向舱里一张,见那拥衾而卧的正是那个头戴僧帽的贼秃,便指指点点的说道:“就是他。”老娘道:“就是他么?他有多大胆量,敢来调戏老娘的女儿!”一壁说一壁迈动了鲇鱼脚,三脚两步早已赶到了船中。那时船中的搭客有醒的有睡着的,祝枝山明明是醒的却假装着深入睡乡,那贼秃明明深入睡乡,娘女俩却指定他是醒的。那湖北老娘何等泼辣!口喝一声:“该死的贼秃!”手中舞动着赶面杖,挑去他的僧帽,接着便是雨点般的当头棒喝。真个应了一句:“把法聪的头儿当磬敲。”倒霉的贼秃被他在睡梦中打醒,究不知何事被打,真叫做“丈二长的和尚摸不着头脑。”船舱中一时人声沸扬,都问那湖北老娘,为什么来寻和尚的仇。湖北老娘带骂带诉,把方才女儿上河滩,贼秃不怀好意,捧出狗鸡巴要教他洗这毛山药。“我女儿是黄花闺女,几曾见过这般的下流相!千刀剐的贼秃,万刀剐的淫僧!”他骂个不休,依旧打个不歇,打得那贼秃喊起撞天的冤屈。这时祝枝山假装着好梦初醒,便来动问情由。众人把和尚发魇老娘寻仇的话述了一遍。枝山道:“你们不要认错了人,是不是这个和尚?”湖北老娘道:“船里没有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