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小(嫂嫂)和我的家鸡(主)婆,行这退兵之计。”大踱道:“香香可恶,第第一次请出妈,第第二次请请出大娘娘,此此仇……”说到这里,气急败坏的说不下去。二刁接着说道:“此仇不报,非为人也。老冲(兄)今夜闹不成,明天去闹;明天闹不成,后天去闹。好在新房里面三朝无大小,不见得小小(嫂嫂)和我们家鸡(主)婆,天天去躲在新房里。老冲(兄)啊,过了这一夜,明天再去报仇罢。”于是兄弟俩没精打采的去了。那知道到了来日,这仇便报不成了。只为秋香已随唐寅去了,兄弟俩一腔愤恨,没处发泄,却去寻那桂香菊香两雏婢,痛责他们不该努嘴,和秋香通同一气,教公子爷上当。菊香道:“公子错怪了丫头,这是我们的好意啊。”呆公子忙问什么好意?桂香道:“我和菊香向公子努嘴,是通知你们休得揭帐,帐中躲着的是两位娘娘。我们不好明言,只好努嘴。”呆公子听了此言,确有理由,便承认是自己误会,错怪了小丫头。这是后话,表过不提。
  且说两位娘娘行了这个退兵之策,笑着下床,便教小丫环把后房匿着的新娘子扶了出来。
笑说道:“这个难关已过,我们也得回楼去了。”秋香道:“婢子恭送两位少夫人出房。”大娘娘道:“你不用这般客气。你是新娘子,无须相送。便是婢子二字,也得尊谦谨璧。过了三天,翁姑把你认为义女,你便是我的小姑了。”二娘娘道:“不但是小姑,还得尊称一些。”大娘娘笑道:“还得唤你一声师母咧。”二娘娘道:“三天以后我和秋香有三般称呼。
一是小姑,二是师母,还有一个称呼,我不说了。”大娘娘道:“还有什么称呼呢?”二娘娘道:“到了那时,自会知晓。”便即勾着秋香的头颈,轻轻的凑着他耳朵说道:“我还得唤你一声表嫂咧。”秋香微微一笑,芳心中十分安慰。只要二娘娘有这一句话,便可以证明自己的夫婿,却是千真万确的唐寅。不提两位娘娘各回闺楼,对于自己的夫婿还有一顿相当的训斥,且说看云轩中的僮仆,都是开怀欢饮。对于华安百般颂扬,都说华安的做人异常周到。自己有了妻房,还肯替兄弟们恳求主人提早日期赏配丫环。方才我们在二梧书院中多说多话真是胡闹。大厨房里的小杨道:“华安兄弟真个是正大光明的大丈夫,他不肯夺人之好。”看守后花园门的王好比,尤其把华安夫妇说的人间罕有,世上无双,左一个好有一比,右一个好有一比,都是一番拍马式的颂词,而且通篇叶韵他说:“华安兄弟的本领,实在高妙。好有一比,好比‘额角上放扁担,叫做头挑。’相爷为着他的本领刮刮叫,派着他在书房承值,自在逍遥。自从师爷辞馆,华安弟的福星高照,天天伴读书房,做了僮仆中间的头脑。水桶也不提,便壶也不倒,和两位公子同坐同食,何分大小。穿了开摆直身,戴了乌纱罗帽,这般气概,好算是青衣队中的大好老。苏州祝枝山的才学,人人都晓,但是和华安兄弟吟诗作对,也不能把他难倒。有了他的学广才高,合该娶一个花容月貌。我们不须妒忌,不用懊恼,从来米有糙白,货有低高。华安兄弟人既乖巧,又是富有才调,自然相爷见了心爱,太夫人见了讨俏。我们这辈粗人,怎好和华安兄弟比较。他是山上的松,我们是岸旁的草;他是云间的白鹤,我们是枝头的小鸟。他把笔杆儿轻轻一摇,胜于我们一天到晚,忙个不了。好有一比,好比‘豆腐店做了一朝,怎及肉店里的一刀’。又有一比,好比“老鹳一踱,胜于麻雀千跳。”王好比为什么对于唐寅这般的竭力恭维?只为已被唐寅灌了许多米汤。
唐寅在结婚以前,特地到王好比房中去聊络感情,很恳切的向王好比说道:“小弟和老哥是向来很疏远的,老哥掌管后门,小弟伴读书房,一月之中,难得有几次见面。现在相爷恩赏小弟完姻,所拨的住宅恰和老哥的房间相近,从此以后,我们便是近邻了。俗语道的好,‘金乡邻,胜于银亲眷。’我们小夫妇无知无识,一切都要你老成人指教。”说时,又从衣袖里摸出四两银子,用红纸包裹着。说这区区东西,算是投赠高邻的敬礼,老哥倘肯赏脸,一定要收纳的。王好比平日看守后门有什么进款,整两的银子是难得见面的,他接受这笔厚礼,当然十分欢喜。唐寅知道财是人人爱的,又问王好比除却金钱以外,还有什么嗜好之物?王好比道:“我生平欢喜三酉儿,尤其欢喜人家请我喝个烂醉,不须自己破费分文。好有一比,好比‘嘴上抹石灰,白吃’”唐寅道:“那么老哥合该有吃运。太师爷赏给我一坛女儿酒,这是绍兴孙翰林送与太师爷的,共有四坛。太师爷为着我伴读有功,才分赏一坛与我。
听说绍兴地方的风俗,富家生了女儿,便即做酒若干坛埋藏地窖。待到女孩儿及笄以后,有了夫家,出嫁的日子,便把窖藏的酒取出饷客。这便叫做女儿酒。窖藏的年数,多或二十余年,少或十六七年。所以满满的一坛酒,到了开坛日只剩了半坛。其味很厚,会饮酒的当做至宝看待。我是不会饮酒的,无论女儿酒,男儿酒,大概饮不满三杯。你老哥既是洪量,我便请你饮一个爽快。不过一客都是客,小小的半坛酒,不够许多人轰饮。我的意思,这坛酒只有请我的好乡邻。旁的人都不许染指,你道如何?”王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