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他是真唐寅的分数多,还是假唐寅的分数多?”夏香道:“二娘娘走好,这里出中门了。丫头以为他是个假唐寅。他知道唐寅是个风流人物,便在墙上题诗,冒称唐寅,好教太师爷去寻访唐寅说话。待到真伪分明,他已不知去向了。这是他的声东击西之法,可惜他没有想到二娘娘和唐大爷是中表之亲。他冒充唐大爷,二娘娘定在公婆面前竭力剖白。他的作伪有什么用呢?二娘娘,你见了堂上翁姑,是不是便要剖白这件事?”二娘娘低头不答夏香道:“二娘娘为什么不做声?究竟丫头的话,可曾猜中?”二娘娘笑道:“你说他是假唐寅,便当他是假唐寅。我有什么话说呢!”又走了一程,夏香道:“二娘娘仔细着,这里是园门了。丫头以为华安定是名不虚传的唐寅。”二娘娘笑道:“你的说话真活络,恰才道他是假唐寅,现在又道他是真唐寅,真在那里?”夏香道:“若不是真唐寅,秋香妹子怎肯跟着他逃?若不是真唐寅,怎么太师爷说他的才学不在文祝两才子之下呢?”二娘娘你道如何?”二娘娘又不做声。夏香连问了几遍,二娘娘才道:“你说他是真唐寅,便当他是真唐寅。”夏香满腹狐疑,探不出正确消息。比及到了那里,华老怒容未敛,太夫人泪点犹垂。大娘娘杜雪芳先到片刻,已在那里。劝慰慰翁姑,说华安是不是唐寅,二房里的妹妹到了,自会知晓。那时再定方法,也不为迟。才说到这一句,夏香伴着二娘娘恰才进门。见过翁姑以后,太夫人惨声儿说道:“二贤哉你好!”说到这里,以下的话便哽住了。二娘娘道:“婆婆为什么这般悲伤?”太夫人道:“你不该把我们瞒在鼓中。别人不知道唐寅,原不足怪。你们是中表兄妹,那有不认识之理?你不该在我面前只字不提。”二娘娘道:“启禀婆婆,唐寅混入府,媳妇在先不知。后来他上西楼来参见少主母,媳妇才认出他的庐山真面。那时事在两难。说破也不好,不说破也不好。”太夫人道:“你只不肯说破罢了。说破便好,怎说不好?”二娘娘道:“唐寅上楼参主。已是僮仆打扮,他的卖身文契也都写就了。那时媳妇要是立时指破机关,唐寅那有容身之地,少不得拔足奔跑,但是那里逃得脱。相府中僮仆众多,一定把他捆送有司衙门,严行审问。唐寅果然吃亏了,但是公公也不免损伤名誉。说得好,是一时失察,受了唐寅之愚。说得不好,便是侮辱斯文,硬令一榜解元,更姓改名,充为僮仆。况且唐寅的口才很好,他的朋友如祝枝山周文宾一般人物,都不是好惹的人。他们不说唐寅戏弄公公,却说公公压迫唐寅,虽然是非黑白将来总会分明,但是宰相之尊,和那辈后生小子争论,‘胜之不武,不胜为笑。’还是暗中消弭,不使破露的好。”华老点了点头儿道:“你的见解不错,祝枝山这一辈人确是不好惹的。那天已领教过了。但是你用的什么消弭方法。”二娘娘道:“好教公公知晓。媳妇到这地步,别无他法,只有良言相劝,使他知道潭潭相府,礼法谨严。不容野心勃勃,希图什么无理行为。媳妇又猜出他的来意,料定他在苏州遇见了秋香,一路追踪而来。卖身投靠,希图把秋香骗取到手。所以向他警告,这婢子非比等闲之辈,不劳妄想,还是回头的好。媳妇劝告他时,当着丫环,防着泄漏风声,背了丫环,又防着事关嫌疑。一时操尽心思,才想出借着文言和歇后语向他警告,才把素月他们瞒过了。可惜唐寅执迷不悟,未肯听纳良言。”当下便把在堂楼上和唐寅问答的话。述了一遍。华老道:“你既劝诫在前,那便怪不得你了。”太夫人道:“你和大贤哉都坐了讲话。”
  于是妯娌俩都侍坐在旁,继续讨论这件事。太夫人道:“二贤哉,你既劝他不悟为什么不早早告诉我们知晓?”二娘娘道:“媳妇在婆婆面前,有好几次微露其意。婆婆记得么?”太夫人奇怪道:“你没有向我说起啊!要是说起,我怎会不记得?”二娘娘道:“一次在去年十月里,唐寅题了‘雕鸽图容’四字,还做了一首欺侮幼主的诗。媳妇向婆婆附耳数语,足有三五次,请婆婆重重责打他一顿家法板。媳妇的意思,使他吃了些痛苦,自觉惭愧,悄悄的逃返姑苏,那么唐寅去后,人家只知道相府中逃去了一名书僮,事属寻常。便不会引起物议。但是婆婆听着他的甘言巧辩,不肯打他,后来被媳妇指出他的破绽,他才俯首无言,这顿板子便打得成了。秋香的心里也很愿婆婆把他痛打,但是婆婆到底不曾打他。”太夫人道:“老身早知他是唐寅化身,怎有不把他痛打之理。”又搔了搔发鬓道:“哦,记得了!”于是指着旁边待立的三香道:“都是你们这辈蠢丫头不好,跪在我面前,向我乞情。我是存心慈悲的,听了你们的话,却便宜了这个轻薄少年。”春香道:“太夫人啊,当时丫头们也不知道他是唐寅。要是知道了,便是太夫人不打他,丫头们也得撺掇老皇封把他打个皮开肉绽。”华老坐在旁边,对于这件事莫名其妙。二娘娘道:“这时公公不在府上,是到苏州吃喜酒去了。”于是便把唐寅在书房中题“雕鸽图容”的事述了一遍。华老怒道:“可恶的小子,擅敢下笔轻薄,可惜老夫不在这里造化了他。要不然,这一顿家法板断难饶恕,而且责打以后,还得把他驱逐出府。”二娘娘道:“公公倘在府上,唐寅便不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