僮华安”。秋桂把唐寅钉了几眼,便道:“待我去禀报大娘娘,再唤新来兄弟上楼”。他走了几步,又回到楼头,手扶着栏杆唤道:“新来兄弟”。唐寅道:‘姐姐有什么吩咐?’秋桂道:“忘记交代你一句话,你须站在这里听候消息。”唐寅道:“我理会得”。秋桂又把唐寅钉了几眼才去禀报。
隔了一会子,来到楼头答覆道:“今天大娘娘和他的老太爷在堂楼上会话,无暇接见僮仆。
新来兄弟不须叩头罢。”唐寅听了,宛似皇恩大赦,一者免却叩这不相干的头,二者免却在堂楼上遇见了老友杜颂尧太史,以致机关破露。华平又引着唐寅到西首堂楼上叩见二娘娘。
唐寅且走且问华平道:“向来新进童仆叩见两位少夫人是否一例接见?”华平道:“十次有九次不见。不过当奴才的总得跑这一趟,免得脱节。”唐寅暗自欢喜:“但愿二娘娘也是吩咐免见,便不会破露机关,我和秋香总有相见的机会,待他面许终身,我便可以早日回苏,在八美面前说得嘴响。”
  谁料天下的事往往出于意想以外,二娘娘向来对于新来童仆叩见确乎十次有九次不见,但是现在专候新来的童仆叩见,便是不来,他也得发遣丫环去传唤。这是什么缘故呢?原来二娘娘是苏州冯铸九通政的千金,闺名玉英,姿色不过七八分,文才却有十二分,他和唐寅是中表兄妹,唐寅的一切艳史他都知晓。太夫人身旁的秋香和二娘娘最是投机,秋香本来识字不多,经着二娘娘随时指点,居然文理粗通。今天秋香回来以后,曾到西楼去见二娘娘。
二娘娘问他途中的经过,一路可曾遇见什么新鲜奇怪的事?
  秋香悄悄的把虎邱撞见书呆,到了舟中又见他,到了东亭镇又见他,讲给二娘娘知晓。
且说:“这桩新闻,我在他人面前都没有说起,免得被人家知道了都来取笑。二娘娘是不会取笑我的,所以照实奉告,顺便还求二娘娘不要告诉他人……”秋香去后,二娘娘暗自忖量道:“秋香所说的书呆模样倒和我的表兄唐寅差不多。我表兄自离了宁王府,便一心一意在女色上用功夫。秋香的姿色比我的八位表嫂都好,不被表兄瞧见便罢,要是瞧见了,他一定不肯轻轻放过……”隔了一会子,二娘娘的贴身丫环名唤素月的得到了一个消息,说太师爷新买一名书僮,才貌都好,太师爷十分赏识。二娘娘暗想:“不好,敢是我表兄又做他的拿手好戏。”二娘娘是个有心人,便遣发素月到老总管处探听新来的僮仆姓甚名谁。素月去后不多时,便由老总管处抄出一纸横单,上开新来书童康宣,苏州城外野猫弄人。二娘娘见了暗唤一声:“怎么了?果然不出我料,这书呆不做解元做奴才,竟投靠到我们相府中来了。
恰才听得秋香所述,十分中有二三分是他。现在投靠入府的书僮偏是姓康名宣。
  ‘康宣’和‘唐寅’字形相似,又是姑苏人氏,他捏造住在野猫弄,明明以偷食的猫儿自待。我也是姑苏人,不听得城外有什么野猫弄……”二娘娘为这分上,耽着满腔心事。他知道秋香这婢女不是个寻常青衣,唐寅想做偷食的野猫,只怕馋涎空滴,欲壑难填。再者,相府门庭不是三瓦两舍的人家,万一闹出什么乱子,不但唐寅的颜面削尽,便是二娘娘本人也觉得脸上无光。事在两难,声张也不是,缄默也不是。要是立时声张,这僮儿是唐寅改扮的,这便是破人好事,唐寅一定记下莫大的仇恨;要是缄默不言,将来破露后,要受翁姑责备,说他欺蒙尊长。他左思右想了一回子,便定下一个警告的方法,他想:“向例新来僮仆应该上楼叩见小主母,我从前总是引嫌不见。今天尽可任他上楼磕头,我便话里藏机,说破他的来意。顺便还劝他回头是岸,早返家乡。他若听从我的言语,在这几天内回转姑苏,那么我便可以脱卸我的干系,将来见了八位表嫂,他们也得感谢我咧!”二娘娘打定了主见,便叫素月在堂楼下守候:“倘使有人引领新来僮儿上堂楼叩见小主母,你不用禀报,只说我吩咐你守候已久,就此陪着他上楼便是了…
  …”可笑这“聪明一世蒙懂一时”的唐解元,还以为大娘娘传话免见,二娘娘一定也是传话免见,还以为华平所说的十次有九次不见已成了永无改变的刻板文章。谁料走近西面堂搂,华平尚没确开口,转是素月迎将前来道:“华平哥哥,可是送新来兄弟上楼叩见二娘娘。”华平尚没有回答,唐寅已上前作揖,尊声:“姐姐,小弟便是新来的华安”。素月瞅看着唐寅,还礼不迭道:“新来兄弟,难怪相爷看中了你。”华平才说道:“有烦素月姐姐禀报一声二娘娘,是不是叫他上楼叩见?”素月道:“我们娘娘向来不喜见新来书僮……”唐寅道:“拜烦姐姐上楼通知一声,说僮儿华安已来过了,只因二娘娘不喜见新来书童,改日再来请安罢。”说罢,转身便走,素月忙唤道:“新来兄弟不要走,还有话说。”唐寅且走且说道:“姐姐的话小弟都已理会了,缓日再来请安罢”。素月见他脚底揩油似的,头部不回的出去,连忙追在后面道:“华平哥哥,把新来兄弟拦住了,二娘娘要他上楼叩见呢!”华平便把唐寅扯住了,连连埋怨道:“你怎么这般性急?素月姐姐的话还没有完咧!”
  唐寅无奈,只得折回,向素月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