臂!“二刁道:”半仙,快来见见打“ 。唐寅在里面答—声:”来也!“人没有出房清朗的声音早已直达外面宛 比登场的名角一般 。王本立听了益发惹气,手将着颔下长须,只向内书房注目 。”呀“的一声门儿开放,走出一个清秀书僮,王本立虽然冬烘头脑毕竟也看得出这僮儿一表非凡,要是没有听得两位高徒的吹牛论调,王本立对于唐寅当然要起着怜才之意,决不会故意挫辱,以致给下不解之仇 。叵耐这时候王本立已存了一个成见,料定这僮儿是个油滑之徒 。一个人有了成见,便可以轻移他的视觉,他觉得这僮儿虽然清秀,但是清而带浮秀而带滑,一副轻佻之状早已无形流露,所以面目虽然端正,仍不允做那低三下四之人 。唐寅既然露面,对于这位冬烘先生免不得要行个拜见之礼 。
但是解元向秀才屈膝他究竟不愿,不比拜倒在秋香的莲钩前面 。便是终日长跪,也觉荣幸非常 。酸秀才的价值怎及得美人的裙下双钩?要是向他屈膝,岂非终身莫大之辱?他便想出一个取巧之法,走到先生座前,拖长着声调,口称:“师爷在上,僮儿华安……”一味的拖长着,只不说出“磕头”两个宇 。只须王本立道一句”管家少礼 。“他便答一句”遵师爷吩咐 。“膝便不屈,头也不碰了 。巨耐王本立的成见太深,他和这个人没有成见时,一样也是谦让不遑,所以他在相府中教授三年从不曾受过书僮拜见之礼 。书僮待要下拜,他总是道一句”管家少礼“,惟有今天听得两个踱头替僮儿拼命吹牛竞说先生都不及他,”难道这书僮封了王爵不成?名分现在,我今天偏要受他的磕头大礼!挫挫他的气焰 。“唐寅只管引长着这口气,不把”磕头“两个字说出 。王本立只管将着长须向他呆看,明在那里斗法:”看是你强过了我,还是我强过了你?!“
  唉,这时侯正当十六世纪的开端,封建时代的气味何等浓厚!师爷和僮仆虽然一样吃着东家的饭,但是名分所在如隔云泥,无论唐寅怎样不愿意,无论解元不该向秀才下跪,但是受了罗帽直身的束缚,没奈何也只得下跪了 。比及头儿着地,王本立才说一句:“管家少礼” 。唐寅赶紧起立站在一傍面上大有悻悻之意。
  王本立瞧在眼中暗想:“小人不宜有才,小人有才便不免露出骄矜态度 。”
  当下喃喃的念着《论语》道:“如有周公之才之美,使骄且吝,其馀不足观也已。”唐寅接着说道:“如无周公之才之美,使骄且吝,其馀更不足观也已 。”王本立怔了一怔,便问:“管家道的是谁?”唐寅也问:“师爷说的是谁?”王本立道:“我所说的是小有才情仗势欺人的狂徒 。”唐寅道:“小人所说的是毫无才情 。庞然自大的匹夫 。”王本立听了心中好生气闷转念一想:“且别管他,我是西宾,他是奴才 。我不和他谈学问,只把他呼来喝去便是了 。”唐寅站在旁边暗自思量:“你要和我咬文嚼字,这便是班门弄斧 。
我不好当面骂你便借着文宇,骂得你抬头不起,也好一雪我的屈膝之辱 。”谁料王本立不说什么,只道一句:“倒碗茶来 。”唐寅没奈何只得忍着气替他倒茶 。王本立道:“我多天没有到馆了,你把我的被褥在园子里这一晾晾再者,这柄紫铜便壶你须洗的乾乾净净休得留着旧杂之污,这是你的职务,须得牢牢记着 。”唐寅没奈何只得答应一个“是” 宇 。
王本立手托着茶杯向着两位高徒说道:“我们研究八股的人须得拳不离手,曲不离口,愚师有病带累你们抛荒了学业,虽然失之东隅,还可收之桑榆 。亡羊而补牢,未为晚也;见免而顾犬,未为迟也 。贤契们快快用功勤读啊!”二刁道:“天打天(先)读儿遍给我们听 。”大踱头:“生读了学学子再再读……章 。”王本立喝乾了一杯茶便道:“收去杯于”,唐寅没奈何只得收去了茶杯站在书房门口,听他读些什么文章 。王本立乾咳了几声嗽,打扫打扫喉咙,任凭打扫,总带些乾燥声调,但见他摇动着冬烘脑袋,且摇且读道:
  大贤即见知圣道者既乏其人,决闻知圣道者必乏其人 。盖圣道有见知者于前 ,始有闻知者于后也 。见者且无矣,孰从而闻之?
  唐寅自思:“他读的便是我的抡元文章 。这是弘治十一年解元闱墨的第三篇 ,破承题,题目叫做《然而无有乎尔,则亦无有乎尔》我且听他读下去者 。”王本立续读道:
  孟子自任之意若曰:“圣人之道,见而知道困难,闻而知者亦不易,由孔子至于今但百有馀岁耳,邹鲁之相去也地甚近,我之去孔子也时又远,然而当今之世,求其禀明睿之奇资,口传心授,亲见知乎孔子之道,如禹皋在尧舜之世者,则既无其人矣,屈指斯民,何如其寥落耶!负刚健之峻德,耳提面命,亲见知乎孔子之德,如伊尴在成汤之时者,亦既无其人矣,横览斯世,何如其寂寞耶!
  王本立读了半篇,又道:“倒杯茶来” 。唐寅又只得献上一杯茶。喝罢了茶 ,又道:“收去了杯子 。”唐寅又只得收去了杯子 。大踱道:“生啊,为为什么不读……去?”王本立道:“这是一篇名隽的文章 。要似江瑶柱般的慢慢咀嚼,怎能一口气囫囵吞下?”二刁道:“这篇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