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宗泽留守府中调度军务,忽报大金人马近日哨到曹州,声息甚紧。宗泽问众将,谁可去曹州界上打探金兵消息?一将应声而出曰:“小职才虽不足,愿领人马去退金兵。”众人视之,乃修武郎岳飞也。宗泽喜曰:“将军肯去,吾复何忧。”遂与精兵五百,付岳飞符。岳飞承了将令,拜辞留守,引兵望曹州来。三军正行之次,忽见哨马回报,曹州金家人马甚众,未可前行。岳飞听罢,即摆开阵势,横枪勒马,立于门旗下,厉声高叫:“违天理胡贼,好生退回人马,免你立见诛戮!”道犹未了,见金阵上一胡将持刀跃马而出。岳飞看其人,生得形容古怪,赤髯黄睛,乃斡离蒲卢,更不打话,绰刀直奔岳飞。岳飞挺枪来迎。二骑战未数合,斡离蒲卢气力不加,拨回马望本阵逃走。岳飞勒马追去,离金阵数十步间,按下长枪,拽满雕弓,望金将背后射来,正中斡离蒲卢脊背上,连衣带甲,直透前心。既看时,死于马下。宋军贾勇而前,无不一当百,大破金兵,追数十里,杀得尸横遍野,血聚成河,降者不计其数。岳飞大胜,即班师离了曹州,回到东京,来见宗泽,备言杀败金兵之事。泽复保奏升岳飞为武义郎,其余将校各依次而赏。
  是时宗泽见岳飞屡建奇功,因谓之曰:“尔骁勇智略,弓马才艺,虽古良将不能过是。然只好野战,非万全计。”因将阵图一册以授岳飞曰:“君当细察于此,方知古人用兵。”岳飞接过,从头看了一遍,遂还之。泽曰:“阵图尔晓得么?”岳飞对曰:“多蒙见爱赐教阵图,飞细观之,乃是死杀之法。
  古时与今时不同,战地有广狭险易,岂用得一定的阵图?夫用兵大要在于出奇,做敌人不能测我之虚实,方可取胜。若在平地广阔处,忽有贼仓卒而来,那时怎得工夫排布阵势与他敌对?
  况今留守麾下将士知阵法者少,若专用阵法,不知以权济变,已被敌人知我虚实,彼以精兵四下而来,那时我军难留一个矣。”泽曰:“据尔之论,古时阵法不必用也。”飞曰:“排了阵势,然后方战,此乃兵家之常法。然用兵之法,不可死执于此。其用兵之妙,全在乎一心。仰望留守持正思之。”宗泽见岳飞议论有理,大喜曰:“宗泽自从戎以来,再无人谈兵法若此。今闻将军之言,如醉方醒,使我胸中痛快不能舍也。”遂选有才干军士一千余人,付飞教学阵法。自是每与岳飞在府中谈议终日。

  
  






第十一回 岳飞计划河北策


  却说宋高宗自登大宝已后,李纲秉预国政,朝廷一切事务俱有条度,比靖康之风大有不俟。只是专信黄潜善、汪伯彦二 人议论。时宗泽累上表请车驾回还东京,高宗意颇回,欲从其请。汪、黄二人力奏曰:“太上皇之子将三十人,今所存者,只陛下一人而已。如何不自保重,而送啖子虎口乎?臣访得虏寇利于骑射,不习水战。金陵天险所在,前据大江,可以攻,可以守。东南久安,民力富盛,可以待敌。望陛下驻跸于此,高枕无忧矣。”高宗为人素畏怯,无大作为,只依着汪、黄二 人之议,再不复思幸东京矣。
  东京留守宗泽闻此消息,与武义郎岳飞谋曰:“圣上以吾言不足取,专信黄潜善、汪伯彦之计,天下如何见太平,胡虏如何得剿灭!”岳飞闻其说而叹曰:“主人全不知我住他亦住之意,驾在扬州,虏寇亦到扬州;驾在金陵,虏寇亦到金陵;驾在临安,虏寇亦到临安;一到海滨,彼亦随至。驾所到处,即为边岸。”乃与宗泽商议作表,请车驾复取中原。泽视表兴衰宛然毕见,甚壮其言。飞遣人赍表来朝,见高宗,呈上表文。
  表曰:
  武义郎臣岳飞谨言:今承陛下已登大宝,黎元有归,社稷有主,今足可伐虏人之谋,而勤王御营之师日集,兵势渐盛。彼方谓我素弱,未必能敌,正宜乘其怠而击之。
  今黄潜善、汪伯彦之辈,不能承陛下之意,恢复故疆,迎还二圣,奉车驾日益南而有苟安之渐,无远大之略,恐不足以系中原之望。虽使将帅之臣戮力于外,终不成功。今日之计,莫若请车驾还京,罢幸江南之诏,乘二圣蒙尘未久,虏人未固之际,亲率六军,迤逦北渡,则天威所临,将士一心,士卒作气,中原之地指期可复。臣无任瞻天仰圣激切屏营之至,谨言。
  高宗览表毕,付丞相府议其事。黄潜善等奏:“岳飞官居小职,而乃越职言事,陛下可削罢其官职,放归田里。”高宗允奏。岳飞见诏至,即将往日所赐金帛散与士卒,各吩咐之曰:“尔等谨依留守号召,久后必有重用,勿因我去而生异心。”众人皆垂泪不忍舍别。岳飞迳到幕府,拜辞宗泽。宗泽举酒执其手送之,且泣曰:“我今职居留守,节制两河军马,上言二 十余疏,毕被奸臣所阻,使我忧愤成疾,何况于尔?幸得还乡足矣。我观君才智勇略,异日必为兴复之用。只我病在心腹,那时不得与你会矣。”岳飞亦泪下拜曰:“留守放心保重,待丑虏复作,岳飞挺身与留守当先。”言毕,辞了宗泽,离东京往相州路回。
  时值秋天光景,车碾尘高,马衔衰草,丝鞭袅袅,穿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