辈分,却是平辈。从此便与他认定本家,自然把他阔得了不得了。这济川的表兄,本名荣,因东卿先生名直坡,他就托人到部里将照上改了名字,叫直庐,合那东卿排行表字西卿,自此就印了好些畲直庐的名片拜客。人家见他名字合东卿先生排行,只道是他的胞弟,无不请见。西卿称起东卿来。总是“家兄”,自此就有人合他来往起来,认得的阔人也就多了。西卿到处托人替他弄保举,又加上个四品衔赏戴花翎,不但顶戴荣身,便也充起绅士来了。一个小小的嵊县,没有什么大绅士,他有这个场面,谁敢不来趋奉他?事有凑巧,偏偏这一年山陕两省闹荒,赤地干里,朝廷目下停捐,因此赈荒的款子没有着落。当时就有几位大老,提起开捐的话,朝廷有主意不肯叫人捐实官,只允了虚衔封典贡监翎枝几项。各省督抚奉到这个上谕,就纷纷委人办理捐务。西卿打听着这个消息,连忙出去拜客,逢路设法,果然弄到了一张委办捐务的札子。从此更阔绰起来,开口就有了那些排场。再说新到任的这位县大老爷,是个科甲出身,山西人氏,据他自家说,还是路闯先生的三传高弟,八股极讲究的,又是京里锡大军机的得意门生,只因散馆时闹了个笑话,把八韵诗单单写了七韵,锡大军机不好徇情,散了个老虎班知县,就得了这个缺。这位县大老爷姓龙名沛霖,表字在田,当下选了这嵊县缺出来,忙忙的张罗到省,又带了锡老师的八行书,藩司不能怠慢,按照旧例,随即饬赴新任。
  方才下车,次日就是畲乡绅来拜。龙大老爷是个寒士出身,晓得地方绅户把持官府,最是害百姓的,就叫家人挡驾不见。西卿因县里不见,大是没趣,回到家里,唉声叹气,就同那落第的秀才一般。后来打听得这位大老爷脾气不好,只得罢手。
  为着在家气闷,便想到府里去散散。有天他本家哥哥东卿先生请他陪客,可巧那客就是本县大老爷,原来龙在田有事到府,打听得这畲东卿是锡老师的旧友,特去拜望,因此东卿先生请他吃饭,西卿作陪。当时见面,西卿说起有天拜谒的事,龙县令早已忘怀。西卿道:“就是老父台下车的第二日。”龙县令深抱不安,再三谢过。西卿自然谦让一番。是日尽欢而散。西卿在府耽搁数日,回到嵊县,那龙大老爷亦已回衙多日了。西卿就备了一份厚礼送去,居然蒙龙大老爷赏收几样,而且次日就来登门拜望。起先西卿的左邻右舍,见西卿拜县里大老爷不见,就造了多少谣言,说他吃了访案,县里正要拿他,因为功名未曾详革,不便下手,这时县大老爷亲自来拜,那些人又换了一番议论,说西卿到省城用了银钱,上司交代一来,没事儿的了,县大老爷见他脚力硬,所以来趋奉他的。
  闲言少叙,且说西卿请了县大老爷来家,着实攀谈,说了本城许多利弊,龙县令闻所未闻,悔不与他早早相见。自此西卿又合县里结成了个莫逆交,地方公事不免就要参预一二。有一回,他乡里的本家叔父,要买人家一注田,卖主要价太大了,以致口舌,他来求了西卿,讲明事成进西卿洋钱一百圆,西卿就从中替他设法,说那人欠他叔父一笔款子,说明以田作抵的,如今抵赖不还了。那人听得这风声不妥,赶紧贱价售与他叔父,才算没事。又一回,西门外一个图董包庇了几个佃户,不还人家租粮,那田主到县里告了。出票提人。图董发急,来求西卿,说定二百圆的谢仪,西卿向里县说了,诬那田主虐待佃户,收人家一倍半的租粮。县里听了一面之词,将田主着实训饬一顿,斥退不理,倒把那些佃户放了。西卿又发一注小财。自此西卿在本城管些闲事,倒也很过得去。不但把从前送人家礼物的本钱捞回来,还赢余了许多。这时他表弟来了,还要摆他阔架子,就备了一桌子好的翅席,请了县里的几位老夫子、粮厅、捕厅,叫他表弟作陪客。谁知他这位表弟志气高傲,就不喜同官场人应酬,虽然不好不到,只是坐在席间,没精打采,连菜都不大吃。西卿合他们是高谈阔论。正在高兴的时候,忽然县里一个家人来到,跑得满头是汗,慌慌张张的找着他们师爷,说:“不好了!老爷说出了大乱子,快请师爷们回去商量!”大家一听,都吓呆了。还是西卿稳定些,就问那家人是什么乱子?那家人却说不出所以然的缘故。只说老爷急的要想告病哩。那几位老夫子自不用说,赶紧回去,粮捕厅也告辞,当时散个精光,剩下了半席菜没吃完。西卿吩咐留下,预备次日再请客,就同济川拿鸭汤泡饭,各人吃了一碗,自去过瘾。躺在铺上寻思,县里不知出了甚事?但这位老父台是京里有人照应,脚路是好的,大约不至丢官,我倒不要势利,先去问候问候。想定了主意,立刻传伺候坐轿进县。家人递上名帖,等了好半天,里面传出话来,叫挡驾,老爷有公事不得空,过一天再会罢。西卿没法,只得回来。一路上听人传说道:“一个教士被强盗宰了,又抢去东西不少,我们大老爷这场祸事不小,只怕参了官不算,捉不着人还要去坐外国天牢哩!”西卿才明白为的是教案。暗想这回随你皇上的圣眷好也没法了,不要说一个军机大臣照应不中用,就是皇上也顾不得你。只怕龙在田要变做个鳅在泥了。
  他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