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炕去。洪经略看时,见皇后穿一件枣红嵌金的旗袍,那大襟上揩着自己的眼泪鼻涕,湿了一大块。他越发的不好意思,爬在炕上,还是不住地磕头。此后却不听得他两人的声息。

  良宵易度,第二天一清早,洪经略从梦中醒来,枕上早已不见了那昨日劝驾的女子,停了一会,四个宫女,捧着洗脸水和燕窝粥进来。洪经略胡乱洗过脸,吃了粥。接着外面递进许多手本来,睿亲王多尔衮,郑亲王济尔哈朗,肃郡王豪格、贝勒岳托、贝子罗托、大学士希福刚林,梅勒章机冷僧机等满洲一班权贵,都亲自来拜望,多尔衮说:“皇上十分记念经略,务必请经略进宫去一见。”停了一会,内面传话出来,宣待诏进馆;洪承畴剃去了四面头发,头顶上结一条小辫,穿着皇帝给的红顶花翎,黄马褂,大摇大摆地踱出馆来,跨上马,后面跟着一班贝勒大臣,直走到大清门外下马。

  那里祖大寿、童协、祖大乐、祖大弼、夏承德、高勋、祖泽远等一班明朝的降将,都候在朝门外,见洪承畴来了,大家上前去迎接,跟着一块儿上殿去。从大清门走到笃恭殿,从笃恭殿走到崇政殿,两旁满站着御林军士。洪承畴跪在殿下,三跪九叩首,称皇帝陛下。礼毕,太宗皇帝宣洪承畴上殿,在宝座左面安设金漆椅一只,金唾盂一,金壶一,贮水金瓶一,香炉二,香盒二。后面站着穿绿衣黄带青衫褂,戴凉帽的侍卫四人。皇帝赏洪承畴坐下,问他明朝的政教、礼制、风俗、军制,十分详细,足足谈了两三个时辰。皇帝退朝,圣旨下来,拜洪承畴为内院大学士,在崇政殿赐宴。从此以后,太宗常常为国家大事,召洪学士进宫去,文皇后也坐在一旁;洪学士见了文皇后,爬下地去,多磕几个头,口称“罪臣”。文皇后见了,总微微一笑。

  太宗也因为皇后有劝降的功劳,便另眼看待她。有时指着洪学士对文皇后说道:“他是投降皇后的!”大家笑着。

  虽说如此,却不知怎么,自从洪承畴投降以后,太宗对皇后却慢慢地冷漠起来了。皇后肚子里也有几分明白,心中有说不出的怨恨。闷起来,便带着王皋、邓侉子两人出外打猎去。有一天,在围场上遇到睿亲王多尔衮,皇后把他唤到马前,狠狠地瞪了他一眼,说道:“老九,你好!怎么这几天不进宫来?”多尔衮故意装出诧异的样子,说道:“啊呀!宫里是什么地方,臣子不受宣召,怎么进来得?”皇后听了,把她小嘴儿一撇,笑骂道:“小鬼子,你装傻吗?你是俺的妹夫,又是叔叔,还闹这些过节吗?说着,把手里的马鞭子撩过去,在睿亲王头上拍的打了一下。说道:“滚你妈的蛋!”睿亲王磕个头,转身走去。又听得皇后在背后说道:“明天再不进宫来,仔细你的腿!”多尔衮这时已骑上了马,听了皇后说话,便调转马头,正要回去;只见皇后已经转个马头走去,左边王皋,右边邓侉子,三人并着马头,把脸凑在一处,做出十分亲密的样子来。多尔衮在后面看了,不觉一缕酸气,从脚跟直冲顶门,心里骂道:“你们这两个王八蛋,俺明天好好的收拾你们。”

  到了第二天,多尔衮真的进宫去见他哥哥,悄悄地把昨天在围场上见王皋如何如何无礼的情形说了出来。谁知太宗对于这两人,心中本来就有一个疑团。那是前几天,太宗走进永福宫去,远远地看见皇后正和邓侉子在那里调笑。当时太宗还认做自己眼花,忍耐在肚子里,不曾发作。如今听了多尔衮的说话,回想到从前的情形,愈想愈怀疑。不觉勃然大怒,心想这两个光棍留在宫里,终究不是事体,便不如趁今天发复了他。想罢,立刻打发侍卫传谕出去,把王皋和邓侉子两人,一齐唤出宫来。

  皇后正和两人说笑着,听说有谕旨,皇后急问为什么事体,宫女回说不知道。王皋两人只得跟着侍卫先走,见了太宗皇帝,跪下磕头。太宗一句话也不说,只把令箭递给多尔衮,把这两个人押出朝门外去,砍下脑袋来。待到皇后知道这个消息,已经迟了。明知道多尔衮为爱自己,所以杀了这两个人,但是皇后眼前少了这两个人凑趣,便觉郁郁寡欢。太宗皇帝近日又因为有朝鲜的事体。天天和贝勒大臣商议出兵的事体,也没有工夫进宫来陪伴她,只把个皇后弄得冷清清的。

  那太宗为何要出兵朝鲜?只因朝鲜王仁祖反对太宗加尊号。恰巧仁祖的妃子韩氏死了,太宗打发英俄尔岱、马福太两人到朝鲜去吊孝,趁便劝他投降称臣。那仁祖非但不肯投降,反埋伏下兵士在客馆里,要刺杀这两个使臣。这两个使臣逃回国来,把这情形一长二短奏明了太宗。太宗大怒。便立刻调齐了十万人马,一面和诸位贝勒大臣在朝堂上商量御驾亲征的事体。

  文皇后打听得皇帝又要亲征,便又想起一件事来,趁太宗朝罢回宫的时候,便亲自去见皇帝。皇帝因为杀了王皋的事,也多日不见皇后了;当下夫妻两人见了面,十分客气。皇帝提起不久要亲征朝鲜的事体,皇后便问皇上:“此番亲征,命何人监国?”太宗道:“朕已将朝里的事托付了洪学士,他虽说是新近归顺的,却是十分可靠的人。宫里的事,自有皇后主持,照那上回出兵抚顺一样办理。”皇后听了,忙奏: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