愧庵,潘柽章,都是当时名士,怎么都遭淩迟呢,那潘吴两子的绝命词,我还记得,”随即吟道:一半春光缧绁过,睡壶敲缺待如何?

莺声啼老听难到,柳絮飞残扑转多。

晛皖斜阳连雉堞,朦胧短梦选绕岩阿。

不堪往事成回首,总付钱塘东逝波。

抱膝年来学避召,无端世纲忽相婴。

望门不敢同张俭,割席应知愧管宁。

两世先畴悲欲绝,一家累卵杳难明。

自怜腐草同湮没,漫说瞧虫误此生。

陈御史道:“本朝待到文士,也未免过甚一点。即如丁未年,礼部尚书立启堂,摭拾了王渔洋、朱竹坨、查他山三家诗集,并吴园茨的长短句,奏请毁禁,几乎又兴大狱。倘没有管世铭再三谏阻,不知又要害掉几多好人呢。”

纪昀道:“渔洋的诗,果然没批评,至于世路上头,这位老夫子,究竟不甚明了。听说当时内大臣明珠寿辰,昆山徐大司寇请他做一首祝寿诗,他竟发脾气道:‘曲笔以媚权贵,君子不为也。’拂袖而出,徐公竟奈何他不得。其实吟诗联句,不过文字因缘,就是风骨,也论不到这上头。”

平老爷道:“渔洋没后,门人私谥他为文介,就为他脾气儿古怪之故。”

纪昀道:“论到脾气古怪,现在的人也很不少,即如文端伯伍中堂跟和相是至亲。”

陈御史道:“不错,伍中堂小姐,是和珅继母,和珅称伍中堂外祖呢。”

纪昀道:“去年子伍中堂家里有急需,一时银钱不凑手。公子辈就问和相告贷了二千金。论到他们这种人家,一二千金,原是不在心上的,何况彼此又都是至亲。岂知伍中堂知道了,就把公子辈排喧道:“我于亲戚间银钱上素没往来,你们怎么私向和府借钱,坏我的家法?”

吓得公子辈认过不叠,都道:“银子送了来亏得没有动,我们就原封送还他如何?

”伍中堂道:‘既向人家告贷,又退还人家,人家岂不要见怪。

快写一张借据,把咱们的庄单,拣一张价值相当的送过去作抵。

待提日有了钱,备齐本息取赎就是了。’公子辈只得从命。和相力辞再四,究竟外孙子扭不过外祖,照单全收了才罢。你道此公脾气,古怪不古怪?”

陈御史才要答话,忽见家人送进一张知单来,回道:“洪老爷请吃饭,老爷去不去?”

纪昀就陈御史手里瞧时,见平老爷与自己,也都请在上头,笑道:“稚存怎么也阔起来了?”

陈御史道:“稚存的老太太扶孤守节,教养他到这会子,稚存一身学问,都禀的是母训。现在他请人绘了一幅机声灯影图,遍求名辈诗笔表扬。你我至交,自然都邀在里头了。”

纪昀道:“原来又是个索讨诗债的。”

随间道:“你不去吗?”

陈御史道:“表扬潜德的勾当,如何可以不去,你总也不能推托呢!”

纪昀道:“我倒是怕做诗,你瞧上面所列的,武进管世铭、青浦王昶,都是当今大名士,我如何敢监竿呢?”

陈御史道:“你要不去,别说洪稚存不肯答应,就我陈渼也不肯放你过去。”

随递过笔,叫他签了一个“知”字,接着平老爷也签了。

一到次日,纪昀坐车到洪稚存太史寓所,已经宾朋满座,见管世铭、王昶、陈渼、平公等几个熟人,都在那里。彼此见过,才谈得三五语,又报客到,进来两人,一个满脸油滑气的,认得就是前任云南布政使毕秋帆,一个须眉浩白的,是江南名士沈归愚。彼此见过。主人洪稚存取出那幅机声灯彩图,向众人拱手道:“费神表扬。”

众人接来瞧时,见绘着洪太夫人机房课子,母织儿读,一灯相对,景象很是凄惨。众人都不觉肃然起敬。洪稚存道:“予小子得有寸进,都是太夫人二十年茹苦含辛,教养所致。还记得那年从太夫人受仪礼,读至‘夫者,妻之天’句,太夫人恸绝良久,悲呼道:‘天乎,吾何戴矣!

’后来念书,这一句就此废掉。”

众人听了,齐声赞叹。当下众人有即席挥毫的,有默坐构思的,也有请带回家去,题了送来的。题好了诗句,便互相传看,互相称赞,这都是文人习,不用细表。

一时筵席排好,主人邀请人坐,浅斟低酌,谈笑风生。陈御史道:“本朝赏赉最重的是花翎,汉军人员得赏花翎的,真是寥寥可数。康熙年间,福建提督施琅平定台湾,论功第一,圣祖封他为靖海侯,世袭罔替。施公疏辞侯爵,恳照前此在内大臣之列,赏戴花翎。当时部臣都议道:‘在外将军提督,照例不能给翎。’圣祖因他功高,特旨赐戴。那时的花翎,这么珍贵,不像这会子,和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