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,各专一业,兄弟是念书的,哥哥却是经商的。仲良家里,广厦百间,良田十顷,诗书满架,奴仆成群,日子很过的去。然而他老子娘死下来,四只空手,两个光身。这家业都是伯贤手创的,伯贤因在外经商,家里一应事情,就托仲良代为经理,谁料仲良心怀不良,田园进出,契据上签的都是自己名字,把老兄一生心血创就的产业,张口全吞,伯贤还在梦里呢。以后数年,伯贤因年老力衰,把汉口两片铺子盘顶给人家,自己回到家里,就想享受那清闲之福。不意一进家门,问兄弟查阅帐簿,仲良竟冷冷的答道:“家中各事,兄弟整理得秩序井然,又何必哥哥费心。”

伯贤道:“我离了家这许多年,家里事情,从没有问过,一竟由兄弟代我操着心,既然回来了,少不得检点检点。

虽然自家兄弟,原不计论到这上头,做哥哥心里究竟过意不去呢。”

仲良道:“哥哥醉了么,田房一切,都是兄弟手创的产业,兄弟自己经管自己事情,如何说是代操心?”

伯贤道:“兄弟休得戏我!”

仲良道:“谁讲戏言,哥哥不信,只要瞧契据,立名签字的,不是兄弟是谁?倘说是哥哥的产业,哥哥自己怎么倒又不签名字呢?”

伯贤再想不到同胞兄弟会安着这么坏的心肠!这一气非同小可,两个人翻了一会子脸,伯贤就拖了仲良到县里叫喊。县官问起情由,就说伯贤所控无凭,碍难审理。控府控司都是这么说法。伯贤气极,只得拼着副老骨头,再出来经营商业。时衰鬼弄人,精神一颓唐,商业也就萧条起来,做了三五年,一点子没有起色,郁闷吁欷,说不尽的苦楚。这一日,遇着一个同行老友,谈起此事,那老友就劝他告状。伯贤道:“告过,官不准,可怎样呢?”

那老友道:“为什么不到武昌制台那里告呢?制台百大人,真是清朝海瑞,再世包公,恁你怎样冤枉的事,到他案下,没有不伸雪的。”

伯贤闻言心动。次日,果然托人写了一张状纸,过江进城,到制台衙门控告。百公阅过状词,喊进伯贤,略问几句,知道他祖父寒微,一无遗蓄,他老子没时,仲良年未弱冠,赖伯贤抚养,得以读书成人。随命退去,静候提审。一面传江夏县进署,把状纸交给了他,嘱他设法办理。江夏县接到公事,见案关隔省,事涉家庭,既难于传人,又无从察访。延了数日,竟然一筹莫展,只得上辕求教。百公笑道:“这有什么难处,只消在盗案里头,填上李仲良姓名,说他是通盗窝家,不就完了事么。”

江夏县大喜,于是如法炮制,申详到辕。百公立刻飞咨四川总督,不过一个月开来,已经移提到剩百公亲行提审,李仲良瞧见制台衙门那种威严,早吓得魂飞天外,魄散九霄。百公厉声喝问:“秀才家应守名教,胆敢通盗窝贼,致富千金,情实可恶,法更难宽,快快实供,本部堂还能超你的生!”

仲良吓得只是叩头,声声不敢通盗。百公道:“不通强盗家产哪里来的?”

仲良这时光只图苟全性命,哪里还有工夫计及别的事,忙道:“家产都是胞兄伯贤手创的,现在治下汉口镇经商,可以传来询问。”

百公道:“都是实话么?”

仲良指天誓日,口称不敢谎语。于时立传伯贤到案,把家产断归了他。谕令仲良,听兄随时瞻给,不准分外妄干。仲良叩头遵断,具结完案。

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五十回  李文成潜身滑县 天理教大闹皇城

话说仁宗自戡定教众荡平海寇而后,亏得疆吏贤能,朝臣清洁,把天下整理得太平无事。不过嘉庆十四年冬里头,工部衙门有了一件私铸假印冒支帑项的奇案,领款项先后共有数百万之多,案中首犯,就是部中书吏王书常。这桩案子,要是办得认真,六堂官吏跟银库大臣,都有处分的,亏得刑部承审官不欲多事,只把王书常灭口了案。嘉庆十六年,京内外大小臣工奏请举行巡狩典礼,仁宗下诏西巡,驾幸五台山,赏览山光云气,不意上天示警,星孛紫微坦。钦天监密奏,按照星象,主有兵乱。仁宗很是不乐,随调百官修剩阖朝臣子兢兢恐惧守到年终,幸喜没事。只道从此可以不要紧,不意过了这一年,直隶河南一带,竟起了一个谣言,说星象应在十八年九月十五日,京保河南通要受着兵灾,害得这几处地方人民,吓得什么似的。你道这种谣言从哪里来的?原来直、豫地方新兴起一个教会,名叫天理教,一应条规跟天地会白莲教大同小异。教里头有两个教首,一个姓林名清,是专管直隶教务事宜的。一个姓李名文成,是专管河南教务事宜的。林、李两教首神通广大,直、豫两处人民被他诱煽入教的,不知凡几。藉这时天上现了星孛紫微坦的异象,李文成怦然心动,就与林清密议道:“天象示异,人心惶惑,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。咱们聚集教徒,趁这时光起事,倒不难一举成功呢。”

林清道:“发难不难,成事真难。台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