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母后垂帘,群臣用命,治理得国里头万民乐业,四海升平,居然十分隆盛。就不过这几年里,开了几个前人未发之端,遂致启出后世无穷之利。第一是借洋款。

光绪二年,为了出关饷需繁迫,准左宗棠借洋款一千万两,这便是外债的开始。第二是赎路。英商筑造上海至吴淞铁路,总督沈葆桢照会阻止,不允。诏李鸿章与威妥玛妥商,以银二十八万五千两赎回,行止听中国自便。后来竟不曾筑造,这便是赎路的开始。第三是派遣学生。李鸿章、沈葆桢奏请于闽厂前后学堂选派学生三十名,分赴英法两国,学习制造驾驶。派道员李凤苞、洋员日意格为监督,这便是派遣学生的开始。这年,云南地方酿起了一桩交涉事情,是戕掉英国一员翻译官。朝廷先派李鸿章入滇查办,又命李鸿章为全权大臣,赴烟台与英国使臣威妥玛会商。亏得李鸿章有能耐,一阵舌剑唇枪,说得英人唯唯应允。不过订了三条约款:第一端,昭雪滇案;第二端,驻京大臣及各口领事与中国官员往来之礼,及审办案件交涉事宜;第三端,通商事务又有专款一条,是拟明年派员前赴西藏探路,请给护照的话。似这种得寸进尺远虑深思的计划,中国人眼光里,只当是过眼烟云,哪里肯存在心上?

不意外患乍平,内争又起。光绪五年三月,大葬穆宗毅皇帝、孝哲毅皇后于惠陵。辒辌首辙,惨看白虎抗旌,袭衮委衿。

悲起火龙炔彩,繁华富丽,备极哀荣。两宫皇太后、皇帝、太妃、贵皇妃、各亲王、贝子、贝勒、各部大臣、文武各官、公候各爵,没一个不送,没一个不随。人山人海,如火如荼。不意这随扈众人里,有一个小小京官,精忠贯目,至诚格天,竟干出一番泣鬼惊神的大事来。此人姓吴,名可读,甘肃皋兰人氏。起先原是个御史,为了请诛乌鲁木齐提督成禄,言过赣直,落了职。德宗登极,起用废员,吏部主事补了。可看见朝局纷更,深虑大统授受之间,横生变故,遂发起一个尸谏的念头,在蓟山马伸桥三义庙里饮毒毕命,一纸遗疏;恳请吏部长官代奏。其辞道:窃罪臣闻治国不讳乱,安国不忘危。危乱而可讳可忘,则进苦口于尧舜,为无疾之呻吟;陈隐患于圣明,为不详之举动。

罪臣前因言事忿激,自甘或斩或囚。经王大臣会议,奏请传臣质讯。乃蒙我先皇帝典赐矜全,既免臣于以斩而死,复免臣于以囚而死,又复免臣于以传讯而触忌触怒而死。犯三死而未死,不求生而再生,则今日罪臣未尽之余年,皆我先皇帝数年前所赐也。乃天崩地折,忽遭十三年十二月初五之变,即日钦奉两宫皇太后懿旨:大行皇帝龙驭上宾,未有储贰。不得已,以醇亲王之子承继文宗显皇帝为子,入承大统,为嗣皇帝。俟嗣皇帝生有皇子,即承继大行皇帝为嗣,特谕。罪臣涕泣跪诵,反复思维,以为两宫皇太后一误再误,为文宗显皇帝立子,不为我大行皇帝立嗣。既不为我大行皇帝立嗣,则今日嗣皇帝所承大统,乃奉我两宫皇太后之命,受之于文宗显皇帝,非受之于我大行皇帝也。而将来大统之承,亦未奉有明文,必归之承继之子,即谓懿旨内既有承继为嗣一语,则大统之仍归继子,自不待言。罪臣窃以为然。自古拥立推戴之际,为臣子所难言。

我朝二百余年,祖宗家法,予以传子,骨肉之间,万世应无间然。况醇亲王公忠体国,中外翕然称为贤王。观王当时一奏,令人忠义奋发之气勃然而生。言为心声,岂容伪为!罪臣读之,至于歌哭不能已已。倘王闻臣有此奏,未必不怒臣之妄,而怜臣之愚;必不以臣言为开离间之瑞。而我皇上仁孝性成,承我两宫皇太后授以宝位,将来千秋万岁时,均能以我两宫皇太后今日之心为心。而在廷之忠佞不齐,即众论之异同不一。以宋初宰相赵普之贤,犹有首背杜太后之事;以前明大学士王直之为国家旧人,犹以黄(王厷)请立景帝太子一疏出于蛮夷而不出于我辈为愧。贤者如此,遑问不肖;旧人如此,奚责新进?

名位已定者如此,况在未定?不得已于一误再误中,而求归于不误之策。惟仰祈我两宫皇太后再行明日降一谕旨,将来大统仍旧承继大行皇帝嗣子。嗣皇帝虽百斯男,中外及左右臣工均不得以异言进,正各定分,豫绝纷纭,如此则犹是本朝祖宗来子以传子之家法。而我大行皇帝未有子而有子,即我两宫皇太后未有孙而有孙,异日绳绳揖揖,相引于万代者,皆我两宫皇太后所自出,而不可移易者也。罪臣所谓一误再误而终归于不误者,如此也。彼时罪臣即以此意拟成一折,呈由都察院转递。

继思罪臣业经降调,不得越职言事,且此何等事,此何等言,出之大臣、重臣、亲臣,则为深谋远虑;出之小臣、疏臣、远臣,则为轻议妄言。又思在廷诸臣忠直最著者,未必即以此事为可缓言亦无益而置之。故罪臣且留以有待,洎罪臣以查办废员内蒙恩圈出引见,奉旨以主事特用,仍复选授事部,迩来又已五六年矣。此五六年中,环顾在廷诸臣,仍未念及于此者。

今逢我大行皇帝永送奉安山陵,恐遂渐久渐忘,忘则罪臣昔日所留有待者,今则迫不及等矣。仰鼎湖之仙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