罪。设使以赎回伊犁之二百八十万金雇募西洋劲卒,亦必能为我用。俄人蚕食新疆,并吞浩罕,意在抑印度之背,不特我之患,亦英之患也。李鸿章若能悟英使,辅车唇齿,理当同仇。近来之立功宿将如彭玉麟、杨岳斌、鲍超、刘铭传、善庆、岑毓英、郭松林、喜昌、彭楚汉、郭宝昌、曹克忠、李云麟、陈国瑞等或回籍、或在任,酌量宣召来京,悉令其详议筹策,分驻京、通、津站及东三省,以备不虞。山有猛虎,建威销萌,故修武备则谋定。

臣非敢迂论高谈,以大局为孤注,惟深观事变,日益艰难。

西洋挠我政权,东洋思启封疆,今俄人又故挑衅端,若更忍之让之,从此各国相逼而来。至于忍无可忍,让无可让,又将奈何?无论我之御俄,本有胜理,即或疆场之役,利钝无堂。臣料俄人,虽战,不能越嘉峪关,虽胜,不能薄宁古塔,终不至掣动全局。旷日持久,顿兵乏食,其势自穷,何畏之有?然则及今一决,乃中国强弱之机,尤人才消长之会,此时猛将谋臣,足可一战。若再越数年,左宗棠虽在而已衰,李鸿章未衰而将老,精锐尽澌,欲战不能,而俄人行将城于东,屯于西,行栈于北,纵横窟穴于口内外通衡,逼胁朝鲜。不以今日捍之于藩篱,而他斗之于庭户,悔何及乎?要之武备者,改议宜备;不改议亦宜备。伊犁者改议宜缓,不改议亦宜缓。崇厚者改议宜诛,不改议亦宜诛。此中外群臣之公议,非臣一人之私见。独谋在疆臣;作气在百僚;据理力辩,在总理衙门;决计独断,始终坚持,则在我皇太后、皇上。

张之洞折子上去后,不过一天光景,上谕下来,着交大学士、六部九卿、翰詹科道议奏。众人见他得了个彩,愈加起劲,风发潮涌。你也一折,我也一折,主张的都是调兵开战,说的话都是锋利无比,十分动听。三五天工夫,朝廷收到请战奏折,计尚书万青藜,侍郎长叙、钱宝廉,司业周德润,少詹事宝廷,中允张楷,给事中郭从矩、余上华、吴聘之,御史孔宪瀫、黄元善、田翰墀、邓承修,员外郎张华奎,赞善高万鹏,御吏邓庆麟,侍读乌拉布、王先谦,编修于荫霖,御史叶荫昉,肃亲王隆勤、检讨周冠、员外陈福绶等二十三封。下旨一并付议,并命醇亲王奕譞一同会议具奏。这时候,满朝里发扬蹈厉,勇不可当,好似一个下马威,就能把俄国君臣吓走爪洼国去。偏偏俄国斯人吓不倒,调派兵舰,竟在辽海一带,出没巡哨。朝廷大怒,叠下了好些严旨,命沿边江海备兵。又命北洋大臣李鸿章在烟台大连湾整顿海军战舰;彭玉麟、李成谋整顿长江水师;派通政司刘锦棠帮办新疆军务;加吴大澄三品卿衔,饬赴吉林带办防务。起复刘铭传、鲍超、曹克忠等一班百战过来的老将。又下特旨,征求将材。一面因崇厚不候朝命,擅自回京,革职下狱,定了个监候斩罪名。千雷百霆,一时俱发。

在朝廷不过想大振国威,保全疆土。却不道这个消息,传到湖南地方,竟被它吓倒了一双人物,你道是谁?一个是前任出使英法大臣、一个是新任出使英法大臣、一等毅勇侯、大理寺少卿曾纪泽。当下纪泽请假修墓,还在原籍耽搁。这日,门上送进京里才寄到的邸报,拆开瞧阅,见了张之洞等几张奏折,又见了那几道很严厉的旨意,吓一大跳。暗忖:中国兵力,哪里够得上跟俄国开仗?书生误国,朝廷要是偏信这一班人,中原从此多事矣。想要抗疏争论,自揣望浅言微,未见定生效果。

忽然想起郭嵩焘是个老前辈,跟他商量,或者有旋乾转坤的妙法也说不定。主意已定,袖了邸报,径投嵩焘家拜谒。嵩焘接进坐定,问道:“老年侄来此何为?”

纪泽道:“近来邸报,年伯瞧见过没有?”

嵩焘道:“莫非为了伊犁事情吗?”

纪泽道:“原来年伯也瞧见过了。”

随把袖中邸报,取置几上。嵩焘见了,暗暗称赞:“公侯食肉家的纨绔哥儿,竟这么留心时事,一点子习气都没有,涤老可为不死了。”

只听纪泽道:“年伯看来,朝士的议论,是否可采?”

嵩焘因要观纪泽器识,反问道:“老年侄意思里怎样呢?”

纪泽道:“据小侄看去,这种书生之见,如何行得?即如香老折中,以二百八十岁金,雇募西洋劲卒一节,这是战国时光纵横家故智。目下东西列邦,君非战国之君,政非战国之政。各邦虽不尽民主,而政都由议院主持。军旅大事,尤必事心齐一,始克有成。咱们的使臣,就使辩如苏张,智如隋陆,也不能遍赴各国议院,说得他人人心肯,个个依从。就使心满意足,一说成功,也无非前门拒虎,后门进狼的法子。何况万国公法,两国开战,各邦中立,他们必不肯显违公法呢!”

嵩焘听了,大大佩服道:“究竟你们留学过的人,见解高人一等。京里这一班人儿都是混蛋,拿了几句《战国策》里的陈言谏语,当做救世金针,匡时利器,笑也笑死了人。咱们跟西洋构患以来,一总用了三回兵,头回广东,为的是禁烟,后来两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