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德宗至是,再不能耐,开言道:“人心何足恃?多不过扰乱罢了。士大夫喜欢谈兵,朝鲜这一役,朝议大家主战,究竟一败涂地。现在各国之强,十倍日本,倘然开衅,必无幸全。”

载漪道:“董福样猛悍善战,剿回大著劳绩,夷虏何患不平!”

德宗道:“福祥骄骞难驭,各国器械犀利,士马精强,非回部可比。”

德宗自遭幽闭之后,每见臣工,不过循例两三言,绝不谈及政治。这日独峻切发言,也知道启衅必致亡国呢。侍讲朱祖谋班次在最后,也力言福祥无赖,万不可用。太后厉声道:“你说董福祥无赖不可用,谁是可用的?你且说来!”

祖谋道:“若必命将,依臣所见,还是山东巡抚袁世凯。拳匪乱民,必不可用。”

载漪大声叱罢,太后也不禁止。德宗默然,廷臣皆散。

刚毅回到家里,叫人请了义和团大师兄来,问他东交民巷各国使馆,几日可攻下?大师兄道:“洋人不用解法,一日便能攻下。只怕他们用秽物呢,神将见了秽物是不能近的。”

刚毅道:“这也不妨,我叫董福祥助你就是了”大师兄道:“有了董军门帮助就好了。”

于是刚毅下令义和团与武卫军协攻使馆,人人拼命,个个争先,敌忾同仇,大有灭此朝食的气概。

刚毅高坐城楼观战,笑向左右道:“使馆破,夷人无瞧类矣,天下当从此太平”。赵舒翘起为言道:“自从康有为倡乱,天下扰扰,中堂起而芟夷之。皇上病失天下心,幸继统有人。定策之功,中堂为第一。”

刚毅大喜。此时光怪陆离的义和团,皆禹步仗剑,口中念念有辞。前排的团众,齐声诵咒道:“左青龙,右白虎,云凉佛前心,玄火神后心,先请天王将,后请黑煞神。”

一边诵,一边直冲向使馆去。不意使馆卫兵,排枪利害,诵声未绝,早都中弹而毙。那督兵的大师兄,瞧见团众毙命,忙转向东南方跪伏,默默诵咒。诵毕,突然站起,大声呼杀,围众齐声助喊,其声动天。大师兄又焚香抛掷空中,请了列朝神圣,诸天仙佛,万法齐施,千弩并发。似这么仙凡合力,何难一举荡平?不意这几座使馆,竟是铜墙铁壁,再也攻它不下。暂且按下。

却说直隶总督裕禄,默会端刚意旨,也就祟奉起义和团来。

恰恰有四个道员,结伴去津,舟过独流镇,拳众拦住欲杀,四人皆叩头乞命。拳众把他们牵赴神坛,听德成审讯。德成审得是大员,忙释去其缚,延之上坐,叫他们转达总督,请饷二十万,自任灭洋之责。四人应允,立刻上书裕禄。裕禄于是檄召德成,德成不理。裕禄公文,雪片似的来。德成怒道:“我又不是官吏,总督的威严,如何好施到我面上来?”

裕禄闻之,连忙谢过,忙叫人备了八人轿,前去迎接。迎到衙门,开中门接入,用敌体之礼相见。特设盛筵,与他接风。酒至半酣,德成忽然睡去,呼之不应。一会子欠身而起,袖出铁炮机管数事。

裕禄问他这些东西,何处得来的?德成道:“我元神出去,从敌人那里窃来的,敌人的炮都废掉了。”

裕禄听了,深为敬礼。

德成出入督署,宛如大宾。裕禄上章保荐,称其年力正强,志趣向上。又替他屡报战功,得赏头品顶戴,花翎黄马褂。

曹福田听得张德成得了意,便也赶到天津来。一到天津,就登上城楼,询问租界在何处?土人告诉他在东南方,他就伏地向东南叩首。好一会,起立道:“洋楼烧起来了。”

果然东方烟起,众人无不悚然。其实是河东民居恰好被焚呢。福田进了城,商民跪地迎接。福田在马上叫他们起立,说道:“无须跪得,无须跪得。”

听得城中拳坛出令,叫阖郡持白斋,下谕:“无须无须,我也饮酒食肉的。”

听得洋货店多被焚毁,也说“无须。洋货入中国已久,商民何罪?”

津民因此信奉得更加虔诚。福田室中悬挂的神像,是关帝、赵子龙、二郎神、周仓。

另供一个木牌,写着圣上杨老师。

此时各国得着中国惊耗,已纷纷派兵来华援救,津城风声鹤唳,一夕数惊。福田道:“不要紧,有我在此。”

随下令整队开赴前敌,马前执事,是洋铁造的鼓吹大螺,红旗上大书“曹”字,侧书“扶清灭洋天神天将义和神团”。福田眼戴大墨晶眼镜,口衔卷纸烟,身穿长衣,腰系红带,脚登缎靴,背负快枪,腰挟手枪,手中持着一枝秫秆,跨着高头劣马,笑语足人,随往观战。

行至马家口,忽道:“前面有地雷,不可前进,不可前进。

”绕道而归。又令商民预备蒲包数千只,麻纯数千条。有人问他干什么的,福田道:“麻纯捆缚洋人,蒲包是蒙他脑袋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