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正在谈话,忽仆人入报:“卸任驻法钦使裕庚的两位小姐,奉旨入宫朝见太后了。”

百熙笑道:“裕庚的两位小姐,久旅外邦,必然周知世界大势。此番入宫,或者于新政,不毋稍补。



原来,裕庚,字朗西,满州镶白旗人。由军功得封公爵。

出使日本,又使法国。生有子女五人,三小姐闺名叫德菱,五小姐闺名叫龙菱,都生得玲珑透彻,俊秀非凡。在法国任上,一行公事,几位公子小姐,很帮着忙呢。当下裕钦差由法京巴黎乘坐安南船回国,先在上海耽搁了几天,换船到天津,改乘火车抵京,订好公馆,裕钦差因途中劳瘁,请了四个月的假。

这日,庆亲王振贝子爷儿两个来拜,口传太后旨意,明儿六点钟召见裕太太并两位小姐,着在颐和园陛见。领了意旨,裕太太就向庆亲王道:“在外国住久了,穿惯了西装,没有配身的旗服,可怎么样呢?”

庆王道:“这一节已经奏明,太后也很愿太太小姐西服巍见,不必拘定旗装,因为要瞧瞧咱们旗人着西装,到底怎么样。”

庆王父子去后,裕太太娘儿三个,满志踌躇,斟酌着穿什么衣服,戴什么帽子。裕太太道:“你们姊妹同样打扮惯了的,此番觐见,总也要穿同色的衣服。”

龙菱道:“咱们就穿了那浅蓝鹅绒外褂罢。这颜色我倒很相称,姊姊总也相称的。姊姊,你看如何?”

德菱道:“咱们先别乱定主见,开了箱子挑,什么颜色相称,就穿什么。”

裕太太道:“还是三丫头的主见是。

”于是娘儿三个,开箱子挑选,偏偏德菱挑中了一件红色鹅绒外褂,龙菱不愿意穿,裕太太也说红衣服不很好看。德菱笑道:“妹妹年轻,不知道也还罢了,怎么妈也这么说起来?我又不是图自己好看。因念太后有年纪的人,必是喜欢吉利颜色,穿着红色衣服,无非讨她欢喜是了。”

裕太太听了,很为称赞,说德菱想的周到。于是选定两位小姐是红鹅绒外褂,红帽子,翠羽为饰,红鞋红袜,看去宛似两尊红观音。裕太太是海青色长衣,缘以紫色鹅绒,黑绒帽子,白羽为饰。挑定了衣服,裕太太道:“咱们早点子歇息罢。从这里到颐和园,路有三十六里,坐轿子去,要三个钟头才到,早晨六点钟召见,半夜三点钟就要动身了。”

当下天没有黑,就歇息了。不意睡得早了,姊妹两人,再也睡不去。想到太后的尊严,不免心存惊惶;想到宫廷景象,见所未见,得以一扩眼界,不觉又欢喜起来。

半夜两点钟,合家子忙着起身,洗脸梳妆。吃过点心,家人禀称轿子早已预备了。于是娘儿三个上了轿,四人擡着,左右两人,各扶着轿杠。因为路远,用了两班轿夫。三肩轿子,共有二十四名轿夫,每肩轿子前,有顶马一骑,领班一名,轿后跟马两匹,再有骡车三辆,专供轿夫休息的。一行四十五人,九匹马,三辆车,取径出城,直向颐和园进发。

霎时,行抵城门,只见城门洞开,城门官禀称:“奉王爷谕,开着门,专伺候太太小姐出城。”

出了城,天还没有亮。

德菱在轿子里,思潮起伏,心想:太后不知是何等样人?对于咱们,待情不知怎么样?听得人说,像我们的地位,可以有留居宫中之望。果然能够如此,或者尽我们的力,可以劝太后改革政治,裨益中国倒很不浅呢。想到这里,愉快异常。忽睹一缕红光,远见天际,知道今日天气,必然大佳。天既渐明,百物可辨,渐见红色宫墙,冰隐目前,随山上下,墙岭屋顶,都覆着青黄瓦,映着阳光,绚烂宛如画图。正在赏览,已抵一村,家人禀称:“这里是海淀,离宫门只有四里了,太太小姐,可要歇歇更衣?”

裕太太便命歇歇再走。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一一四回  亲香颊慈宫宠慧女 颁珍馔圣后念勋臣
话说海淀的庄农人家,那些村童庄妇,见了裕太太、德菱、龙菱的人品衣服,几疑天人下降。村童相告语道:“此等贵妇,是要进宫去做皇后的。”

裕太太等听了,付之一笑,也不同他计较。坐了一会子,喝了一口茶,吃了点子点心,上轿重行。

霎时,经过一座牌坊,刻镂很是精美。过了牌楼,已望见宫门。

相离不过百步远近,但见三座宫门,都幽在宫墙里头。正门很大,左右二角门略校正门紧闭,知非太后进出,不轻易开的。

离宫门五十步,有两所房屋,满驻着禁卫军。宫门处站着十来个翎顶辉煌的官员,言语喧哗,不知在议论著什么。

轿子抵左角门歇下,即见有人入门呼道:“到了,到了。

”裕太太等下了轿,就有两个四等太监出来迎接,后面跟着十个小太监,手持廿尺高十尺长的黄丝帘,围轿作幕,此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