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缀葺而成诗,自以为工,其实所见之僻也。《渔隐丛话》「僻」作「狭」。故句虽新奇,而气乏浑厚。吾尝作诗题其编后,略云:「端求古人遗,琢抉手不停。方其拾玑羽,往往失鹏鲸。」《渔隐丛话》「抉」作「削」,「拾」作「得」。盖谓是也。

  石延年长韵律诗善叙事,其它无大好处,《筹笔驿》、《铜雀台》、《留侯庙》诗为一集之冠。五言小诗,如「海云含雨重,江树带蝉疏」,「平芜远更绿,斜阳寒无辉」者,几矣。白居易亦善作长韵叙事诗,但格制不高,局于浅切,又不能更风操,虽百篇之意,只如一篇,故使人读而易厌也。

  苏舜钦以诗得名,学书亦飘逸,然其诗以奔放豪健为主。梅尧臣亦善诗,虽乏高致,而平淡有工,世谓之苏、梅,其实与苏相反也。舜钦尝自叹曰:「平生作诗被人比梅尧臣,写字被人比周越,良可笑也。」周越为尚书郎,在天圣、景佑闲以书得名,轻俗不近古,无足取也。

  元丰癸亥春,予谒王荆公于钟山。因从容问公:「比作诗否?」公曰:「久不作矣,盖赋咏之言亦近口业。然近日复不能忍,亦时有之。」予曰:「近诗自何始,可得闻乎?」公笑而口占一绝云:「南圃东冈二月时,物华撩我有新诗。含风鸭绿鳞鳞起,弄日鹅黄袅袅垂。」真佳句也。

  苏丞相颂尝云:「馆中见王平甫题壁,有『宫殿影摇河汉外,江湖梦断鼓钟边』,使人吟想不已。」平甫尤工用事,而复对偶亲切。在京师有病中答予《秋日诗》曰:「忽吟佳客诗消暑,一作「驱暑」。远胜前人檄愈风。」又曰:「北海知天谕牛马,东方傲俗任龙蛇。」王绎学士葬以九月,平甫为挽词云:「九月清霜送陶令,千年白日见滕公。」时挽词甚多,无出此句。

  章丞相惇自少喜修养服气,辟谷飘然,有仙风道骨。在东府栽桐竹,戏作诗云:「种竹期龙至,栽桐待凤来。他年跨辽海,经此一徘徊。」

  寇莱公七月十四日生,魏野诗云:「何时生上相,明日是中元。」李文定公迪八月十五日生,杜默作《中秋月》诗以献,仅数百言,皆以月况文定。其中句有:「蟾辉吐光育万种,我公蟠屈为心胸。老桂根株撼不折,我公得此为清节。孤轮碾空周复圆,我公得此为机权。余光烛物无洪细,我公得此为经济。」《渔隐丛话》云:「余光烛物施洪恩,我公得此为经纶。」终篇大率皆如此。虽造语麤浅,然亦豪爽也。默少以歌行自负,石介赠《三豪诗》,谓之「歌豪」,以配石曼卿、欧阳永叔。晚节益纵酒落魄,文章尤狂鄙。熙宁末,以特奏名得同出身,一命得临江军新淦县尉,年近七十卒。

  杨亿、刘筠作诗务积故实,而语意轻浅。一时慕之,号「西昆体」,识者病之。欧阳文忠公云:「大年诗有『峭帆横渡官桥柳,迭鼓惊飞海岸鸥』,此何害为佳句!」予见刘子仪诗句有「雨势宫城阔,秋声禁树多」,亦不可诬也。

  诗恶蹈袭古人之意,亦有袭而愈工若出于己者。盖思之愈精,则造语愈深也。魏人章疏云:「福不盈身,祸将溢世。」韩愈则曰:「欢华不满眼,咎责塞两仪。」李华《吊古战场文》:「其存其没,家莫闻知。人或有言,将信将疑。《渔隐丛话》作「盖将信疑」。娟娟心目,梦寐见之。」陈陶则云:「可怜无定河边骨,犹是春闺梦里人。」盖愈工于前也。

  王禹偁《橄榄》诗云:「南方多果实,橄榄称珍奇。北人将就酒,食之先颦眉。皮核苦且涩,历口复弃遗。良久有回味,始觉甘如饴。」盖六句说回味。欧阳文忠公曰:「甘苦不相入,初争久方知。」《渔隐丛话》「争」作「憎」。极快健也,胜前句多矣。末句据《渔隐丛话》补入。

  诗岂独言志,往往谶终身之事。范仲淹小官时,《咏十四夜月》诗云:「天意将圆夜,人心待满时。已知千里共,犹讶一分亏。」希文久负人望,世期以为相,而止于参知政事。王荆公为殿中丞、羣牧判官时,作《郢州白雪楼》诗,略云:「《折杨》《黄华》笑者多,《阳春》《白雪》和者少。知音四海无几人,况复区区郢中小。千载相传始欲慕,一时独唱谁得晓?古心以此分冥冥,俚耳至今徒扰扰。」荆公,大儒也,孟子后一人而已。虽万世之下,闻其风宜企慕之。及作相更新天下之务,而一时沮毁之者蠭起,皆合「《白雪》」之句也。按《渔隐丛话》无「荆公,大儒也」至「企慕之」数语。

  晏元献殊作枢密使,一日雪中退朝,客次有二客,乃永叔与学士陆经。元献喜曰:「雪中诗人见过,不可不饮酒也。」因置酒共赏,即席赋诗。是时西师未解,永叔句有:「主人与国同休戚,「同」一作「共」。不惟喜乐将丰登。须怜铁甲冷透骨,四十余万屯边兵。」元献怏然不悦。后尝语人曰:「裴度也曾宴宾客,韩愈也会做文章,但言『园林穷胜事,锺鼓乐清时』,却不曾恁地作闹。」按《潘子真诗话》云:「永叔颇闻晏因《赋雪》诗有语。其后欧守青社,晏亦出镇宛邱,欧乃作启,叙平生出处,以致谢悃。其畧曰:『伏念曩者,相公始掌贡事,修以进士而被选抡,及当钧衡,又以谏官而蒙奖擢。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