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供鱼。”据云系刘献臣作,予最爱之。佩臣不自炫其画,曾以此意为予画扇,萧疏有逸气,已什袭藏之。
  
  《贞一斋诗》说:“《赢奎律髓》所选皆西江皮毛,只此四字立名,已堪遗笑”云云。前年予购《昭昧詹言》一部,杨昀谷先生见之曰:“内容不必问,只此书名,便伤雅道。”以其自命为若明若昧,詹詹小言,殊为可哂也。其说与贞一斋正同。
  
  袁子才《续诗品》数十则,颇多精粹语,《斋心》一则云:“禅偈非佛,理障非儒,心之孔嘉,其言蔼如。”《藏拙》一则云:“因謇徐言,因跛缓步,善藏其拙,巧乃益露。”《著我》一则云:“不学古人,法无一可,竟似古人,何处著我。字字古有,言言古无。吐故吸新,其庶几乎。”子谓此诸语不但作诗应尔,作人亦应尔也。
  
  人讥荆公诗“含风鸭绿鳞鳞起,弄日鹅黄袅袅垂”,上句咏水,下句咏柳,谓之“诗谜子”。“诗谜子”语,固然矣,然而韩吕黎诗“红皱晒檐瓦,黄团系门衡”,上句是枣,下句是瓜篓,何以人不讥其诗谜子耶?
  
  李濯愚《过芦沟桥诗》:“轻装一袭出孤城,默数轮车轧轧声。到眼芦沟桥下水,照人来去总分明。”陈诵洛《过黄河桥》诗:“风声挟梦梦能骄,又向霜晨度此桥。桥上飚轮桥下水,英雄成败等无聊。”李诗浑涵,陈诗慨爽,皆近作也。
  
  “林和靖《梅花诗》:‘疏影横斜水清浅,暗香浮动月黄昏。’脍炙人口者百余年矣,自东坡在惠州作《梅花诗》云:‘纷纷初疑月挂树,耿耿独与参横昏。’此语一出,和靖之气遂已索然。”此宋周紫芝所撰《竹坡诗话》中语。予以为东坡此两句远逊于“疏影”、“暗香”也,乃谓其胜于林,似非的论。
  
  同治已巳,先父梅岩公托人画一老翁曳车,自集两句云:“不舍昼夜其,如示诸斯乎。”其时予二岁也,至光绪乙未,求杨香吟师题诗,为之题云:“曳车曳车,身瘁路赊。问君安往,辛苦作家。曳车曳车,无取牛马。谁其驱之,有执鞭者。车也簿笨,人也清瞿。着来衤交衤了,便我步驱。车无停轮,人无停趾。图示后人,服劳视此。”此图至今已六十余年,今日检出,叙其缘起,盖不胜风树之感也。
  
  友人任琴孙云,先父梅岩公善作擘窠大字,予幼年失怙,未之见也。只得手书质田券草四行,予监督工艺学堂时,徵人题咏,蒋性甫侍御题云:“手泽迢迢二寸余,西风吹雨滴方诸。孤儿且作零丁读,我亦伤心问曝书。”章式之徵君题云:“不肯求田竟质田,清贫况味想从前。汝归许假寻常事,难得孤儿是象贤。”藏之书笥,今四十余年矣。
  
  三十年前予读杨掌生之《京尘杂录》,内引“少年听雨歌楼上”云云,心窃好之,今年夏始于门人工伯龙许得窥其全词,为“少年听雨歌楼上,红烛昏罗帐。中年听雨客舟中,江阔云寒断雁叫西风。”
  
  而今听雨僧寮下,鬓发星星也,悲欢离合总无情,一任窗前滴滴到天明。”词极隽美,而不知为何人作,询之味云、葆生、啸麓诸大词家,亦记忆不清。葆生谓之出张梦晋、祝枝山、唐伯虎三人之手,但亦恍惚,姑记于此,以质来者。
  
  王右军《兰亭集序》云:“修短随化,终期于尽,古人云:‘死生亦大矣!’岂不痛哉!”钱幼光效渊明《饮酒》诗云:“寄生大块中,何者为我故。譬如逆旅物,暂有安足据。在世虽百年,毕竟舍之去。临去岂不恋,恋亦不得住。”古今人诗文,叙述生死之际,沉痛多若此,其收束处大概用旷达语,谁知愈旷达愈沉痛也。唐人诗:“举世尽从忙里过,谁人肯向死前休。”一日不死,便一日不肯放下,哀哉众生。
  
  “楼台冷落收灯夜,门巷萧条扫雪天。”此一境界也,“雪消池馆初春后,人倚阑干欲暮时。”此又一境界也。情景交融,所谓诗中有画也。昔人谓有无可奈何境界,此为近之。
  
  荆公在锺山官床与客夜坐,作诗云:“各据槁梧同不寐,偶然闻雨落阶除。”东坡《宿余杭山寺》诗云:“白灰旋拨通红火,卧听萧萧雪打窗。”听雨,听雪,本寻常事,必如两公清超之笔以咏之,方不负此清景。
  
  “洞庭险阻,不能亿度,阻风六日者,予也。有火轮拖带而阻风,与予略等者,广西学使冯也。舟阁浅处,水退而不得动者,今日所见之两船也。风覆而沉,仅露两桅者,昨日所见煤船也。轮船拖带遇风沉溺者,今日所闻长沙米船也。近者数日,远者不过一年,或身经、或耳闻、或目见,类而记之,以见洞庭之险,远过江海。而予之仅仅阻风,卒平安而至,此真万幸也。”此严范老使黔归途,戊戌二月三日过洞庭时所记,可知其险矣。并有一诗云:“岳阳城下水弯环,金口新堤指顾闲。八百洞庭糊眼遇,闲看落日下君山。”叙次历落有致,而险夷之遭亦若有前定也。
  
  孙馨远联帅在居士林为施女士狙击以死,章一山太史挽之云:“人雄鬼雄,同在佛堂,一击竟成殿脚女;私仇国仇,是何世界,九原应问卖饼家。”郭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