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而推“南极老人自有星”月章,何啻艺!
  △一一五
  大历十子後,刘梦得骨气魄,似又高於随州。人与乐天并称,缘刘、白有倡和集耳,白之浅易,未可同日语也。萧山毛大可尊白诎刘,每难测其指趣。
  △一一六
  柳子厚哀怨有节,律中骚体,与梦得故是敌手。
  △一一七
  义山近体,襞绩重重,长於讽谕。中多借题摅抱,遭时之变,不得不隐也。咏史十数章,得杜陵一体。至云:“但须巢司阁,岂假鸱在泮林!”不鬼读书人持论。
  △一一八
  温、李擅长,固在属对精工,然或而无意,譬之剪采为花,全无生韵,弗尚也。义山“此日六军同驻马,当时七夕笑牵牛”,飞卿“回日楼台非甲帐,去时冠剑是丁年”,对句用逆挽法,诗中得此一联,便化板滞为跳脱。
  △一一九
  晚唐人诗:“鹭鸶飞破夕阳烟”、“水面风回聚落花”、“芰荷翻雨泼鸳鸯”,固是好句,然句好而意尽句中矣。又张洞庭湖诗:“青草浪高三月渡,绿杨花扑一溪烟。”绿杨一语,分明屯屯阝港小景,赋洞庭湖宜尔耶?“破”字“聚”字,“泼”字“扑”字,求新在此,不登大雅之堂正在此。
  △一二○
  长律所尚,在气局严整,属对工切,段落分明,而其要在开阖相生,不露铺叙转折过接之迹,使语排而忘其为提排,斯能事矣。唐初应制,赠送诸篇,王、杨、卢、骆、陈、杜、沈、宋,燕、许、曲江,并皆佳妙。少陵出而瑰奇鸿丽,一变故方,後此无能为役。元、白滔滔百韵,俱能工稳;但流工稳;但流有馀,裁未足,每为浅率家效颦。温、李以下,又无论已。七言长律,少陵开出,然清明等篇已不能佳,何况学步馀子?
  △一二一
  绝句,唐乐府也。篇止四语,而倚声为歌,能使听者低徊不倦;旗亭伎女,犹能赏之,非以扬音抗节有出於天籁者乎?著意求之,殊非宗旨。
  △一二二
  五言绝句,右丞之自然,太白之高妙,苏州之古澹,并入化机;而三家中,太白近乐府,右丞、苏州近古诗,又各擅胜场也。他如崔颢长干曲、金昌绪春怨、王建新嫁娘、张祜宫词等篇,虽非专家,亦称绝调。
  △一二三
  七言绝句,以语近情遥,含吐不露为主。只眼前景口头语,而有弦外音味外味,使人神远太白有焉。
  △一二四
  王龙标绝句,深情幽怨,意旨微茫。“昨夜风开露井桃”一章,只说他人之承宠,而己之失宠,悠然可思,此求响於弦指外也。“玉颜不及寒鸦色”两言,亦复优柔婉约。
  △一二五
  “秦时明月”一章,前人推奖之而未言其妙。盖言师劳力谒,而功不成,繇将非其人之故,得飞将军备边,边烽自熄,即高常侍燕歌行归重“至今人说李将军”也。防边筑城,起於秦、汉,明月属秦,关属汉,诗中互文。
  △一二六
  李沧溟推王昌龄“秦时明月”为压卷,王凤洲推王翰“蒲萄美酒”为压卷,本朝王阮亭则云:“必求压卷,王维之渭城,李白之白帝,王昌龄之奉帚平明,王之涣之黄河远上其庶几乎?而终唐之世,亦无出四章之右者矣。”沧溟、凤洲主气,阮亭主神,各自有见。愚谓:李益之“回乐峰前”,柳宗元之“破额山前”,刘禹锡之“山围故国”,杜牧之“烟笼寒水”,郑谷之“扬子江头”,气象稍殊,亦堪接武。
  △一二七
  诗有当时盛称而品不贵者,王维之“白眼看他世上人”,张谓之“世人结交须黄金”,曹松之“一将功成万骨枯”,章碣之“刘项原来不读书”,此粗派也。朱庆馀之“鹦鹉前头不敢言”,此纤小派也。张祜之“淡扫蛾眉朝至尊”,李商隐之“薛王沉醉寿王醒”,此轻薄派也。又有过作苦语而失者,元稹之“垂死病中惊起坐,暗风吹雨入船窗”,情非不挚,成蹙蹶声矣。李白“杨花落尽子规啼”,正不须如此说。



  ●卷下
  △一
  宋初台阁倡和,多宗义山,名“西昆体”。(以义山为“昆体”者非是。)梅圣俞、苏子美起而矫之,尽{翻飞}科臼,蹈厉发扬,才力体制,非不高於前人,而渊涵氵亭氵畜之趣,无复存矣。欧阳七言古专学昌黎,然意言之外,犹存馀地。
  △二
  王介甫才力颇张,而意味较薄,桃花源一篇外,良苦互见矣。王逢力求生新,亦同时之铮铮者。
  △三
  苏子瞻胸有洪炉,金银铅锡,皆归铸。其笔之超旷,等於天马脱羁,飞仙游戏,穷极变幻,而如意中所欲出,韩文公後,又开辟一境界也。元遗山云:“只知诗到苏黄尽,沧海横流是谁?”嫌其有破坏唐体之意,然正不必以唐人律之。苏门诸君子,清才林立,并入寰中,犹之邾、莒已。苏诗长於七言,短於五言;工於比喻,拙於庄语。
  △四
  剑南集原本老杜,殊有独造境地,但古体近粗,今体近滑,逊於杜之沈雄腾踔耳。明代杨君谦、本朝杨芝田专录其叹老嗟卑之言,恐非放翁知己。
  △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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