鸠鸣拂羽把诗催。繁华春尽伤金谷,


  蠡湖道:“你这起句是繁华不如清静之意,我即用此意对上罢。”便念道:


  清雅人宜咏玉台。疑与红尘都隔绝,


  尔霭即续念道:


  且倾白堕共徘徊。闲居误认黄冈竹,


  蠡湖亦应声念道:


  好句空留粉壁苔。可许飞仙常小住,


  尔霭正要蝉联下去,宝玉忽开言问道:“ 唔笃格诗句,啥尽管念得下格介?”尔霭道:“我们做的是七言长排,不拘韵数,所以有许多的句子呢。你不要心急,相近要完快了。”说罢,便把对句、起句高声念道:


  合教彼美永相陪。座中佳士添余兴,


  尔霭念毕,向着蠡湖说道:“我兄请念一结句,作为收令罢。” 蠡湖唯唯,因是结句,不好草草,所以略想片刻,始念道:


  啸傲林间未肯回。


  尔霭道:“结得住全篇诗意,妙极妙极,小弟甘拜下风。”
  蠡湖正欲谦逊,宝玉道:“难末阿算完结哉介?”蠡湖道:“我们诗已完了,请你说笑话罢。” 宝玉点头道:“晓得晓得,奴笑话末说,唔笃酒要多吃两杯格笃。”回头交代阿珠要连连斟酒,不许间断。阿珠答应,先筛了一杯。尔霭道:“只要你说得发笑,我们多吃几杯也情愿的,如果不好,却要罚你吃十杯。” 宝玉并不理会这句话,便说笑话道:“ 有一个人最欢喜吃茶,勿论茶叶格好歹,只要是仔茶,俚啥总归放量吃下去格。别人问俚:‘为啥落实梗吃法?’俚说道:‘我皆为平常日脚尿少,格落拼命多吃点茶,勿知阿能够多做点尿出来 ?’”(按:苏白尿与诗同音。)
  这几句笑话,引得蠡湖、尔霭掩口胡芦,既而蠡湖说道:“宝玉骂我们做诗与做尿一样,罚他吃十杯酒,该不该吗?” 尔霭也道:“还有一说,他话虽然发笑,却从《镜花缘》 说部上脱胎来的,算不得自出心裁,理宜罚他再说一个呢。”宝玉假作仰恳道:“ 奴今朝末心绪不宁,格落好格想勿出,唔笃也要原谅奴格,阿好让奴领罚仔一杯酒,叫阿珠代说仔一只罢。”蠡湖道:“既然你这样说,我就依你,你叫阿珠快说,方免你十杯罚酒呢。”宝玉不答,忽然立起身来,走至栏边,向着阿珠招手,阿珠走将过去,宝玉带着笑,凑着阿珠耳朵,错落错落的说了几句,阿珠领会,含笑归座。尔霭唤道:“宝玉,你也来坐了,为什么鬼鬼祟祟,不叫阿珠说笑话呢?”宝玉闻唤,缩身坐下,便与阿珠说道:“ 代奴说哉 ,啥板要等奴催格佬!”阿珠道:“ 我说格笑话,唔笃 嫌粗俗介,要包荒点格 。”尔霭道:“不论粗细雅俗,只要令人发笑就是了。”
  阿珠方忍笑说道:“倪乡下巷浪有一个教书先生,专门说白字。一日有个朋友来看俚,刚正俚勒浪教学生识字, ‘ 犬’ 字末读‘ 大’ 字,‘狗’字末读‘ 句’ 字,朋友勿敢当面笑俚,忍( 读佞) 仔半日。停歇朋友要去哉,先生送到外势,看见场浪两只狗勒浪打雄,倪搭乡下叫狗连连,朋友熬勿住,搭先生说道: ‘ 看格格两只是连大呢?还是连句介?’”(连、联同音,故云)
  蠡湖、尔霭听到这里,不等他讲完,各伸手将阿珠打了几下,笑骂道:“你这尖嘴刻薄鬼,该打不该打吗?” 阿珠也笑得前仰后合,起身避了开来,惟宝玉坐在那里吃吃的笑。
  蠡湖道:“好好好,主人将做诗比做尿,这还可恕,你竟把我们连句比作狗连连,这张嘴比主人更毒,饶你不得,须再打他十下,灌他十大杯酒,我才干休呢。”尔霭拦阻道:“慢着慢着,我仔细一想,方才他们鬼鬼祟祟,形迹可疑,一定是宝玉教他说的,我们应该责罚宝玉才是,休被他哄过了。”蠡湖笑道:“你猜得一些不错,况上行下效,理当罪归家主,问他一个放纵奴仆的罪名。”说罢,来至宝玉身边,握着拳头,轻轻在他背上点了一下。宝玉扭转身子,连连谢罪道:“奴勿好,奴勿好,阿珠呒青头,听奴讲仔,俚也放屁说出来哉,若说是奴教俚说格末,真真天勒浪冤枉杀奴哉。”尔霭道:“你虽认差,十大杯的罚酒,却免不来的。”蠡湖也如此说,宝玉没法,央求与阿珠分饮,蠡湖、尔霭趁势答应,免得彼此认真。于是宝玉吃了三杯,阿珠吃了七杯,蠡湖、尔霭也各陪饮了两杯。
  其时下面蒸热的菜已经上齐,约摸有两下多钟了,四人又说说笑笑,畅饮了一回,饭都吃不下了,吩咐撤去残席,重品香茗。忽然见天不做美,阴云密布,细雨迷蒙,宝玉道:“倪阿要转罢,勒海落小雨哉,停歇落大仔要尴尬格 。”蠡湖应允,却巧带来的跟人酒饭也吃饱了,便会过了茶资与另外的赏赐,一同下楼,仍由原路回船,不必细表。
  少顷摇归本处,到得大船上面,天已傍晚,雨却下得大了。蠡湖即欲回家,因见宝玉的哥哥哼声不绝,宝玉心绪不安,坐着也甚乏味,但有几句话,却要问宝玉的,说:“你明天可准定回上海吗?”宝玉道:“看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