赏了水手们几百文酒钱,方才阿金、阿珠搀扶上岸,一同登车,在于后面照料。究竟马车迅疾非常,路又不远,转瞬间,齐到自己庆余堂门首,接连歇下。却巧门内走出一个外场相帮,一见宝玉等已回,慌忙缩身入内,高喊了一声,霎时从鳖腿与娘姨、大姐等先后出来迎接。
  宝玉同阿金、阿珠已经下车,向着众人并无别话,惟说阿二病重,卧在车中,尔等小心撮他下来,伏侍他进房安睡,切勿令他冒风,至要至要。交代毕,宝玉先行走入,早见玉莲、月仙、芸台下楼叫应,上前请安。宝玉以首颔之,等阿金、阿珠与行李进来,方给发了车资,一同登楼,开去了房门上的锁,自有外场的相帮上来,帮着阿金、阿珠等揩台扫地,拂拭灰尘,以及安排带回的行李各物。顷刻之间,诸事均已停当。宝玉与玉莲等大家进去。
  坐定之后,玉莲等便动问赴杭烧香情形,与阿二生病各节。宝玉略述了一遍,及说到阿二现在病情,却细细讲了一番。玉莲道:“既然实梗样式,阿要马上去请郎中来看罢?” 宝玉道:“ 要格要格,只怕已经有点耽误坏哉,奴去格辰光,阿壳张俚实梗格嗄,如果有啥末,奴像煞对勿住俚格,总算带俚出去仔,弄出格套花头来格呀。” 玉莲道:“ 格是勿能实梗说格,登勒屋里,作兴也要生病格 ,故歇呒啥别样,快紧搭俚收捉,外修里补,安见得来勿及介?” 宝玉道:“ 奴也是格格意思,格落要紧煞转哉,不过请落里格郎中好 ?俚格病重极勒海,推扳点格郎中吃勿光格。”阿金接嘴道:“ 要末仍旧去请陈笃卿来看罢,眼睛门前,终算俚最有名气点 。” 宝玉道: “ 奴前头请过歇俚,吃仔俚格药,勿好 ,亏(读区)得换仔金宝山勒好格,啥落故歇板要请俚介?”阿金道:“金宝山是女科格专门,格落我仍想请陈笃卿呀,作兴药有药缘,吃仔倒对格也未可知,且得试试看 。” 宝玉听他一说,却也想不出别个,只得依允,立刻就差相帮去请,不表。
  仍说宝玉差人请医后,想起家中近日生意如何,便向玉莲等细问,玉莲答道:“近来着实呒啥,日日有两台酒,有两桌和格,而且新添仔两个户头:一个做月仙妹子格末,姓屠,是汉口人,场面野阔笃,来仔三四埭,已经摆过仔两转双台格哉;一个做奴格末,就是前头要做林黛玉,托姓袁格朋友出面,邀贺老去吃酒格,奴转来告诉歇阿姆,阿姆 终想得出格勒。”宝玉道:“格件事体,勿长远勒 ,阿就是 说格湖州人,开丝栈格小老板,姓黄格佬?” 玉莲道:“一点也勿差,就是俚呀!酒未摆过仔一台,和倒碰仔三场哉。” 宝玉道:“ 阿 晓得俚搭黛玉,到底阿有花头佬?”玉莲道:“ 奴也问歇俚格,据说俚是搭黛玉要好得头才割得落,只少得讨俚转去快哉,难末奴勿相信,对俚说:‘ 既然实梗末,哪哼夹忙头里,想着到奴搭来哉 ?’ 俚说道:‘越做得多,场面越阔,起码总要三四个,叫起局来便点,呒不做煞一家格 。况且黛玉是大先生,是小先生,就算登勒一淘,俚也勿见得会吃醋格。 倒说格套闲话,阿是拿我讨厌, 我来呢啥?’奴听俚着末两句,倒只好搭俚赔勿是,难末算完结, 响啥哉。” 宝玉道:“格格姓黄格,据奴猜上去,实头是格瘟生笃,铜钿银子勿在乎,滥使滥用,要骗点俚倒容易格,不过倪终有限,至多一千八百末哉。将来黛玉末大吃牢,俚板上黛玉格当,讨俚转去,弄得一塌糊涂,人财两空,赛过替俚(仔一个浴,连谢才弗谢一声格勒。唔笃勿相信,伸长仔头颈看末哉,板有实梗格一日格。”玉莲等皆点首称是。
  芸台道:“奴格搭仍旧是格班老客人,仅不过日日勿脱空罢哉。”
  母女们谈谈说说,不觉已到午牌时候。请医生的鳖腿早来回覆,说:“郎中要五下钟来得勒。” 所以眼前宝玉也无法可想,吃过中饭,亲自下楼去看了一趟。因阿二今日受马车颠簸,未识病势可有变端否,及至一看,倒也不过如斯,惟依然不言不语,吁吁气喘,大约无甚变动,且待医生到来再说,此时只得回转楼上。忽然阿金问道:“大先生,倪故歇转来仔,阿要去烧回头香勒介?” 宝玉道:“ 自然要格 ,奴想明朝到虹庙里去烧香,带道替倪阿哥许一个愿,求几帖仙方, 想阿好格?” 阿金道:“蛮好 ,仙方吃一个诚心,吃勿坏人格,横势药料轻,味数少,呒不啥大进大出格,作兴吃仔下去,得点仙气,也实梗好哉。” 那知这几句话,大误其事。既然延医服药,何必再求仙方?况仙方是刻板的,寥寥数味药,即是对症而发,尚难起死回生,可见病在沉重之时,对病犹且无用,设或大相反背,岂不是个催命鬼吗?然妇人家迷信者多,以为神佛决不欺我,而不知方由人造,并非真真仙丹灵药,怎能救得人呢?宝玉与阿金那里知道?万不料仙方误人,其害更甚于巫祝的。
  闲话少说,且讲正文。两人商议之际,闻得对面玉莲房里来了四个客人,宝玉即命阿金过去一问,原来就是那个姓黄的,同着三位朋友到此碰和。阿金回覆了宝玉。宝玉心中暗想:不知姓黄的怎样一个人物,且待我过去会他一会,如果品格风流,我何妨放出擒拿手段,把他笼络住了,遂我的心愿呢?由此观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