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 黛玉听了,暗想:“我几次到丹桂里去,看那黄月山的戏,都是同杨四一淘去的。我虽有心于他,他却未必知我。我又碍着杨四,未便与他兜搭,使人暗通线索。今番我独前往,带着自己心腹,或能如我之愿,也未可知。” 故向阿金说道:“既然看戏去末, 下去交代杨升叫俚去定仔包厢,顺便喊一部轿车得来。” 阿金答应,自去交代。少停上来回覆,说:“包厢已经定好,马车要来快哉,请奶奶妆饰好仔,难末好去 。”
  其时钟敲六下,阿金服侍黛玉把鬓脚刷了一刷,插了一只珠蝴蝶,又换了一身衣裙,淡妆素抹,别有丰韵。霎时停当,赶紧用了夜饭,命娘姨看守了房,遂即带着阿金下楼。走至门前,见马车早在那里伺候,阿金搀黛玉上车,双双坐定,马夫就把丝缰拉动,但听蹄声得得,直向丹桂茶园而去。正是:

  只因欲念一时炽,引起情魔万丈高。

  要知看戏之后是否与月山有染,且听下回细表。



九尾狐
第九回 丹桂园消闲观戏剧 番菜馆赴约会伶人



  且说黛玉坐了马车,直到丹桂园门前停下,早有案目过来招接。阿金搀扶了黛玉,跟着案目进园上楼,走入第三个包厢内坐下。案目放了一张戏单,又见茶房送过两碗茶、四只水果茶食盆子,方才去了。黛玉对戏台上一望,又把戏单看了一看,知已做到第三出了。阿金在旁问道:“ 奶奶,格出啥格戏介?”黛玉道:“格出叫《定军山》, 也跟仔我看过歇格哉 。”阿金道:“划一我看过歇格哉,我记性叫邱得来!”说着,用手一指,又道:“奶奶, 看着黄盔甲格脚色,叫啥格名字介?”黛玉道:“格格扮黄忠格脚色,叫李兴斋,做功一点勿好。好脚色出场才勒后头得来。”
  正与阿金讲话,忽闻下面人声嘈杂,不知为了何事。忙向楼下正厅上一看,见进来无数的看客,挨挨挤挤把正厅坐得满满,甚至有几个人连坐位也没有,只得退出去了。黛玉再看对面包厢里面,也与楼下差不多。却见有几个熟人在内,仔细一认,原来是李巧玲、李三三同客人在那里看戏,就命阿金去请。不一回,巧玲、三三同来,与黛玉叙话。三三问道:“黛玉姐,啥落今朝一干子勒里介?”黛玉道:“奴为仔呒心想落,所以一干子来格呀。”巧玲道:“难道杨老勿来陪 格?” 黛玉道:“ 去说俚,故歇勿比以前哉,一个月当中,有廿日天勿勒奴房里, 想奴冷冰冰坐勒浪,阿要气闷煞介?难末倪格阿金撺掇奴出来看戏格呀。” 巧玲道:“ 格倒勿怪 要气闷,还是出来白相相,散散心格好。” 三人略谈片刻,巧玲、三三因有客人在那边,未便久坐,即辞了黛玉,仍回对面包厢中去了。黛玉见他们已去,心中翻羡慕他们的闲散,口里却说不出来,依旧回转身躯,看那台上的戏,已做到第五出,是孙春恒、大奎官、孙瑞堂的《二进宫》。台下喝彩的声音,犹如众犬狂吠一般。阿金笑道:“啥落格种喝彩格人,才实梗穷凶恶极格佬。”黛玉笑了一笑,也不言语。又见《二进宫》完了,换了一出《 恶虎村》 武戏,霎时锣鼓喧天。那个扮黄天霸的武小生练了一回狠劲,与两个开花面的大战一场,打得如落花流水,足有半个时辰,方才停止,做那出《翠屏山》了。
  黛玉是凝神注目,看那绣花门帘一掀,台下喝了一声彩,见黄月山扮着石秀着一身元色的短袄,手里拿着一本帐目,精神抖擞,气度从容,做那交帐的一段,唱工又好,做工又佳,把黛玉看出了神。再看扮杨雄、潘巧云两个角色,却甚平常,远不及月山。后来做到石秀舞刀一节,更觉神采飞扬,英风飒爽,所以黛玉一双俏眼直射到月山身上。却巧月山舞刀已毕,把头往上一抬,眼光射进包厢,见了黛玉的花容,未免四目传情,将眼中的光线斗了一回。但月山不认识黛玉,仅不过暗暗赞赏;况且在那里做戏,未便久视。在黛玉则情丝一缕,已把自身缚定,心里胡思乱想,忽上忽下,恨不得差阿金前去与月山通知一声,约他在何处相会,了此心愿。欲待启口,又想着有些不妥:“此事断不可造次的,究竟我已嫁了杨四,设或事机不密,弄出事来,如何是好?再者我看他的戏只有两三次,我虽认识他,他却不认识我,怎能勾搭得上?必须缓缓行事,天天到这里看戏,让他见熟了我的面,然后命心腹人去关会他,谅他断无不肯。待他肯了,再想法儿,岂不稳当?” 打算方定,见那出戏已经完了,即听阿金唤道:“奶奶,倪阿要去罢,还有一出送客戏,是呒啥好看格哉。停歇出去,勿知哪哼轧法得来。”
  黛玉点点头,立起身来就走,后面跟着阿金,刚走到扶梯跟首,见楼下上来一个人,对黛玉仔细观看。黛玉也瞟眼过去,认得即是黄月山,卸了戏妆,特地来看他的。阿金不知袖里,看见一个人向黛玉目不转睛,他就骂道:“ 格人倒少有格,还勿搭我滚开点来!看差仔人头,只管对倪呆看,阿要拨两记耳光 吃吃喏!” 月山听了,也不接嘴,就此走了开来。黛玉此时未便阻住阿金,只得说道:“ 去骂俚,倪走倪格路罢。”于是主仆下楼,觉得渐渐挤起来了,挤到门外,见自己车子停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