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要聘定,我侄女年纪尚小,还可待得一两年。等他服满之后成亲,极是得宜的了。若说无物可聘,一发不消虑得。一应使费,都是我出,一毫不消费心。”
  道士听罢,却把此言再三劝文栋成就。文栋也不敢过辞,惟恐推脱,没有这般好主顾,便自应承。那卜升见说允诺,随即择日行聘,不题。
  且说卜昊就是曾杰的姑夫,知表妹是卜升做主,定下文栋,急把文栋的短处,去诉与姑娘知道。那姑娘听得,竟与卜升大闹起来,道:“你哥哥怎样托你,你却寻个穷人来搪塞。你道我是个寡妇好欺负的么?”卜升道:“嫂嫂,你不要疑心坏了。
  我为侄女十分在意。难道自家骨肉,到要他不好?那吕生眼前虽穷,人品尽好,决有功名之分,不是终身落寞的。我这双眼睛断不看错。”曾氏道:“你的话越颠倒了。那吕家儿子,有名是个蠢东西。你说功名两字,天下若有不要做文字的举人进士,半空里有顶纱帽挂将下来,只要把头接上去,或者轮着他了。总使这等,还恐他没福消受哩!你自夸眼睛看得准,怎么再不见有个举人进士,是你相过来的?你这话就哄三岁的孩子,也哄不过。在我跟前捣鬼做什么!如今我总不愿举人进士做女婿,须怪我得。”卜升受闹不过,只得道:“嫂嫂,何须闹得。
  待我退了,另择个人家就是。”曾氏听了此言,方才住口。
  卜升思想:“我起先再三情愿,如今怎好改得。除非目下不要说起,日后竟把我的女儿配他罢!”原来卜升也有个女儿,小字琼枝,与淑仪同年,只小得两月。其姿容态度,女工针指,淑仪是万不及一的。卜升正要择个佳婿,因记哥哥嘱咐,欲先完侄女之事,然后轮到自己。谁想嫂嫂不愿,正凑他的便了。
  当下卜升只得又择个富家,替侄女完姻。不料那家为了官事,费得一空,已是穷到极处,就〔是〕岳母的私蓄,也渐渐弄去大半。后来无处说骗,思量本地不好居住,逃到别府,求乞度日。此是后话。
  正是:
  昔年事事话风流,肯信莲花唱未休。
  独是豪华心不死,梦中犹到旧门楼。
  且说文栋,倏忽过了三年,已是服满,便该应试了。
  适值科举的年时,免不得又要图个侥幸,只是包糕纸上今番没有文字,却要句句出自己裁,早是稳稳的无望。独有曾杰弟兄,依旧双双前列。文栋甚是气闷。他的意思,没科举到是安分守己,也不指望举人进士,也不以为意。惟恐遇着岁考,把个前程做了完璧归赵。那时不惟被人耻笑,可惜一个家事为这秀才已弄得干净,况父亲的性命又送在里头,倘或赔了夫人又折兵,这个怎处?心上正是忧愁未了,忽见道士同着卜升走来,文栋遂上前相见。那卜升知道没科举,便安慰两句。又道:“足下可有兴考遗才么?”文栋道:“正科举尚且艰难,何况遗才,一发是海中摸针了。”卜升道:“读书人莫要惰了志气。你若这等畏缩,怎得个出头日子?你还去考,我与你央个分上,必然取出来的。”文栋本无此意,见卜升说话谆谆,便道:“极承指教,怎敢违命。”卜升又劝勉几句,一同道士出来,遂去打点寻分上的事,癩候考期了。那文栋也便发愤读书。
  到了考试这日,竭尽心力,做完文字,出场到寓,静听好音。这番果然不虚所望,炔上〕一名。文栋大喜,知是卜升的缘故,遂央道士去致谢一番。原来卜升的意思,一来得阿坦有个进步,女儿便终身有靠;二来要在尊嫂面前好夸眼力高强,应了不落寞的说话。因此,望中的念头,文栋只有五分,卜升到有十二分。随又取出三、二十两银子,托道士送与文栋为进场盘缠使费。文栋十分感激,因自想道:“我虽是他侄婿,却怎么这等周到?我晓得都是岳母教他送的,终不然做叔翁的肯如此用心么?”再不晓得其中缘故。
  当下即便收拾起身,来到省中,寻个寓所。一眼瞧去,那贡院间壁有个道院。文栋道:“到是道院幽雅些,况我又没个仆从,连饭也吃了他的,一总送他几两银子罢!”遂走进去。
  恰好有个道士看见。施礼已毕,文栋就把要租寓的意思说了。
  那道士道:“小房俱有相公们住着,惟恐不便。只有斗母阁上,尚空一间在那里。”文栋听说斗母阁,先是喜欢,朝夕拜祷,有许多便当。遂叫他引去一看,十分中意。把行李搬上去,又将寄膳之意说知。道士也自应承。从此在内读书,颇觉自适。
  一日,出来朝礼斗母,只见有两人走来,劈面相见,各吃一惊。这两人不是别个,就是曾杰、曾修。他的寓所也在斗母阁上,怎么两日不曾看见?这有个缘故。那斗母阁有五间,中三间供着斗母,东西两间却是把板隔断,望不见的。文栋又是闭户默坐,不十分出来。曾杰弟兄又是时常访友,不十分在寓。
  以此连日不相闻问。当下相见,虽是大说几句寒温套话,却是各有一个意思。在文栋知道先前这些事体,俱是曾杰做的首尾,因畏他是个奸险人,不敢发作。在曾杰不惟欺他无用人物,未免良心发现,也有些腼腆。故此淡淡相叙,不甚密切。
  自后,文栋每出朝斗,曾杰即便窃听,惟恐有诅咒他的言语。谁知文栋祷告不过是保佑弟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