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陈乐天,开了房门,仍转身到房里去了,也没看唤门的是谁,好象连望也没望朱伯益一眼。朱伯益满脸堆笑的,带着茶房进房去了,孙福全忙赶到窗下,只听得朱伯益说道:“我这伙计是才从乡下雇来的,一点儿不会伺候客人,教也教不好,真把我气死了。听说今早因请陈爷起来吃饭,口里胡说八道的,可恶极了,我特地带他来向陈爷陪礼,千万求陈爷饶恕了他这一遭。”接着就听改了口腔说道:“你得罪了陈爷,还不快叩头认罪,更待何时?”茶房叩头下去了。
  陈乐天“哎呀”了一声问道:“这话从哪里说起!朱先生是这么无端教他向我叩头,我简直摸不着头脑。我从昨夜睡到此刻,朱先生来敲门,才把我惊醒了。他又不曾见我的面,有什么事得罪了我呢?他今早什么时候曾来催我起床,我何以全不知道?”朱伯益道:“他接连在这门外催了三次,因不见陈爷回答,他是一个粗野的人,口里就有些出言不逊,在他还以为陈爷睡着了不曾听见。陈乐天道:”实在是不曾听得,就是听得了,也算不了什么,你巴巴的带他来陪礼做什么呢?“
  朱伯益道:“只因厨房里开出来的饭,乃是大半甑生米,再扛到厨房里去蒸,直蒸到此刻还不曾上气。我再三查问,方知道是这伙计胆敢向陈爷无礼。”陈乐天不待朱伯益再说下去,连连摇手大笑道:“笑话笑话,哪有这种事!饭没有蒸不熟的道理,我因昨夜耽误了瞌睡,不想竟睡到此刻,若不是朱先生来叫,我还睡着不会醒来呢!我此时也觉得肚皮饿了,去去去,同吃饭去。”一面说,一面挽着朱伯益的手往外走。孙福全连忙闪开。陈乐天走出房门,掉头向那茶房道:“你去教厨房尽管把饭甑扛出来开饭,断不会有不熟的道理。”那茶房即跑向厨房去了。孙福全跟着陈乐天到饭厅里来,众客人因饭不热,也都在饭厅里等得焦急起来了。大家正在议论,多猜不透是什么原因,见帐房走来,一个个争着问饭怎么了,朱伯益笑道:“诸位请坐吧,饭就来了。”说也奇怪,陈乐天打发那茶房到厨房里去教开饭,这时饭甑里仍是冷冰冰的不透热气,那茶房因帐房勒令他,向陈乐天叩头认罪,他心中不免有些不服,明知饭甑还是冷的,也教人扛了出来。他用意是要使朱伯益看看。陈乐天见饭甑扛来,随即将自己头上的破瓜皮帽一揭,挥手说道:“快盛饭来吃,大家的肚皮饿了,我的肚皮也饿了。”他这几句话才说了,饭甑里的热气,便腾腾而上。那茶房吃了一惊,揭甑盖看时,不是一甑熟饭是什么呢,哪里还敢开口。众客人不知底细,只要大家有饭吃,便无人追问所以然。
  孙福全独在一旁,留神看的明白,更不由得不注意陈乐天这人。看陈乐天的容貌服装,虽和那茶房说出来的不差什么,不过茶房的眼力有限,只能看得出表面的形象,为人的胸襟学问,不是他当茶房的人所能看得出来的。孙福全原是一个读书人,见识经验都比一般人强。他仔细看这陈乐天,觉得就专论形象,也有异人之处,两只长而秀的眼睛,虽不见他睁开来看人,只是最奇的,他视线所到之处,就从侧面望去,也看得出仿佛有两线亮光电似的影子,与在日光中用两面镜子向暗处照着的一般,不过没有那么显明罢了。加以陈乐天低头下视的时候居多,所以射出来的光影,不容易给人看见。孙福全既看出了这一点异人之处,心想;平常人哪有这种眼光?世间虽有生成夜眼的人,然夜眼只是对面看去,觉得眼瞳带些绿色,与猫、狗的眼睛相似,从侧面并看不出光影来,象陈乐天这种眼睛,决不是生成如此的,若是生成如此,他也用不着这么尽管低着头,好象防备人看出来的样子,不是生成的,就是练成的了,只不知他练成这么一对眼睛,有何用处?我本打算今日动身回北京去的,如今既遇了这样的异人,同住在一个客栈,岂可不与他结交一番?好在我此刻回北京,也没有重要的事情,便多在此盘桓几日,也没要紧。
  早饭吃后,孙福全即与李渌宾商议道:“我看这陈乐天,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,很不容易遇见的。我打算今日不走了,先和朱伯益谈谈,再到十四号房里去拜访他,若能与他结交,岂不又多一个有能耐的朋友,不知你的意思何如?”李禄宾道:“在江湖上混饭吃的人,懂得些儿法术的极多,象这种雪山水,使人蒸不熟饭,尤其平常。会这些法术的乞丐,到处多有,这算得什么?你何必这么重视他。”孙福全摇头道:“不然!使人蒸不熟饭的法术,本是很平常,我也知道。不过我看陈乐天,不仅会这点儿法术,必还有其他惊人的能耐,你不可小觑了他。”李禄宾笑道:“我不相信真有大能耐的人,会穷困到这样。我听得茶房说,他住了一个多月,房饭钱一个也还不出来,被这里帐房逼得要上杨梅山了。我料他是因还不出房饭钱来,有意借这茶房得罪了他的事,显点儿邪法,好使这里帐房不敢轻视他。走江湖的人,常有用这种手段的,你不要上他的当吧。”孙福全道:“我的心里不是你这么猜想,我如今也不能断定,他真有什么惊人的能耐,但是我料他也决不至如你所说的一文不值。朱伯益曾说直到前四、五日,才知道陈乐天是个异人。朱伯益也是个极精明的人,不容易受人欺骗的。他说陈乐天是个异人,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