分动人。张燕宾不觉停步注目,魂灵儿都出了窍的样子。那女子却也奇怪,也用那两只水银也似的媚眼瞟着张燕宾,连瞬也不瞬一下,并故意轻移莲步,缓缓的走了过去,走过去还回过头来,望着张燕宾嫣然一笑。张燕宾也不约而同的回头一看,见了那流波送盼的媚态,即五中不能自主,也不顾镇上来去的人看着不雅,兀自呆呆的回头望着,如失魂丧魄一般。
  陈广泰生性色情淡薄,见了张燕宾和那女子的情形,心中好生不快,提起手在张燕宾肩上拍了一下。张燕宾自觉有些难为情。搭讪着说道:“我们回头去那边逛逛好么?”陈广泰知道张燕宾是想跟踪那个女子,自己不愿意同去,便推故说道:“我肚内急得很,要去大解。你一个人去逛吧!”说着,装做要出恭的样子,向这边走了。
  张燕宾此时一心惦记着那女子,无暇研究陈广泰是否真要出恭,急忙转身,追赶那女子。那女子向前行不到一箭路,复停步回头来望。张燕宾看了,心里好不欢喜,追上去报以一笑。那女子却似不曾瞧见,仍袅袅婷婷的向前走。张燕宾追上了,跟在后面,倒不好怎生兜搭,因张燕宾平日为人,并不甚贪图色欲。攀花折柳的事,没多大的经验,所以一时没方法摆布,只跟定那女子,走过了几十户人家。那女子走到一家门口,忽止了步,举起纤纤玉手,敲了几下门环,里面即有人将门开了。张燕宾忙退后一步,看开门的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,那女子遂进门去了,小丫头正待仍将大门关上,那女子在里面叫了一声,张燕宾没听清,不知遭叫的什么,小丫头即不关门,转身跟那女子进去了。张燕宾心里疑惑,暗想这是什么原故呢?这不是分明留着门不关,等我好进去吗?我自是巴不得能进去,不过青天白日怎好进门调戏人家的妇女,白受人家抢白一顿又不好发作,那不是自寻苦恼么?如此思量了一会,终是不敢冒昧进去。忽转念一想,我何不等到夜间,人不知鬼不觉的,前来寻欢取乐,岂不千妥万妥吗?照刚才他对我的情形看来,已象是心许了,夜间见是我,料不至于叫唤不依。
  张燕宾有此一转念,便打算回头寻找陈广泰,才要提脚,只见那个开门的小丫头,走出门来,向自己招手。张燕宾这时喜出望外,一颗心反怦怦的跳个不住,糊里糊涂的含笑向那小丫头点了点头,走近前低声问道:“你招手是叫我进去么?”小丫头也不回答,笑嘻嘻的拉了张燕宾的衣角,向门里只拖。张燕宾的胆量便立时壮起来了,随着小丫头,走进一个小小的厅堂。小丫头指着厅堂背后的扶梯,说道:“上楼去!”小丫头说时,从扶梯上下来一个老婆子,也是满脸堆笑,仿佛招待熟客一般的让张燕宾上楼。
  张燕宾看了这些情形,已料定是一家私娼,不由得暗自好笑,幸喜这里招我进来,不然,今夜若跑到这里来采花,岂不要给江湖上人笑话。随即大踏步跨上扶梯,抬头就见那女子,已更换了一身比方才越发娇艳的衣服,立在楼口迎接。张燕宾伸手携了她的皓腕,一同进房。房里的陈设,虽不富丽,却甚清洁。张燕宾是个爱清洁的人,其平日不肯宿娼,就是嫌娼寮里腌脏的多,清洁的少,此时见了这个私娼倒很合意,和那女子并肩坐下来,问她:“叫什么名字?”那女子说:“姓周,名叫金玉。”谈到身世,周金玉说是父母于前年遭瘟疫症死了,留下她一人,没有产业,又因原籍是贵州人,流寓广东,无身份的人她不愿嫁,有身份的人又不愿娶,因循下来,为衣食所逼,只得干这种辱没家声的事。张燕宾听了,心中非常感动,登时就存了个将周金玉提拔出火坑的念头,这日便在周金玉家吃了午饭,细语温存的直谈到黄昏时候,心里总不免有些记挂着陈广泰,曾约了今夜同去劫林启瑞家的,怕他在吕祖殿等得心焦,才辞别周金玉出来。
  周金玉把张燕宾认作富家公子,竭力的挽留住夜。张燕宾推说家里拘管得严,须等家中的人都睡熟了,方能悄悄的出来到这里歇宿,大约来时总在三更以后。周金玉信以为实,临别叮咛嘱咐,三更后务必到这里来。张燕宾自然答应。
  回到吕祖殿,陈广泰正独自躺在床上纳闷,见张燕宾回来,才立起身问道:“你去哪里游逛,去了这么一日?”张燕宾并不相瞒,将这日在周金玉家盘桓的情形,详细说了一遍,并说自己存心要提拔周金玉出火坑。陈广泰听了,半晌没有回答。张燕宾忍不住问道:“周金玉的模样,你是和我在一块儿瞧见的,不是个很可怜、很可爱的雌儿吗?我提拔他出火坑,并不费付么气力,也算是积了一件阴功,你心里难道不以为然吗,为什么不开口呢?”
  陈广泰笑道:“提拔人出火坑的事,我心里怎能不以为然!不过我看这种阴功,我们如今很不容易积得。要积阴功,就不要有沾染,有了沾染,便不算是阴功了。你、我如今能做到不沾染么?”张燕宾笑道:“你这又是呆话了。周金玉如今一不是孀居,二不是处女,况且现做着这般买卖,怎说得上沾染的话!”陈广泰和张燕宾相处了几日,知道张燕宾盼性格,是个私心自用、欢喜护短的人,逆料他一贪恋烟花。必无良好结果,已存心要离开他,自去别省,另谋生活,便懒得和他争论了。张燕宾见陈广泰不说什么了,遂笑说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