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:“没有成婚,不是他老婆么。你做了个姨丈,想占姨甥媳妇,面孔放到那里去。哪哪,亏你羞也不羞,羞也不羞。”湘卿涎着脸,不住的作揖打拱,嘴里连说“好妹妹,求你照应点子我罢,不要再作难了。”又千妹妹,万妹妹,求告个不已。杨太太道:“也没有见过做姨丈的人,这样没清头,连个姨甥媳妇都放不过去。你须晓得这是我媳妇儿呢,你要缠他,你先做我的儿子。”湘卿道:“我就做你的儿子。”说着啪的跪下,亲亲切切叫了一声妈。弄的杨太太也笑了,扬手把湘卿拍了一下道:“姊夫,你竟这样会扮鬼脸,还不起来,给我好好的坐下。”湘卿道:“你答应了我,我才起来。”杨太太道:“这你就胡闹了,身子又不是我的,我答应了也没中用。”湘卿道:“难道你我这样的交情,你还吃醋不成。”杨太太听了,笑而不答。湘卿晓得杨太太最重财,只要多给他几个钱,总没有大不了的事。遂爬起身,附着杨太太耳朵,低低说了几句不知什么,杨太太摇头道:“你倒乖,我原原生生一个媳妇,就只值这点子数目么,不行不行。”湘卿举起手一扬道:“这样总可以了。”杨太太道:“远的很,远的很,不要说别的,堂子里清倌人,点起大蜡烛来,要费到多少?何况是我们。天下那有这样便宜事情。”湘卿再四磋商,说到后来,杨太太总算答应了,叫湘卿“拿出二百块洋钱来,再兑一条二两重的赤金链,我就恁你去缠。缠的着是你的造化,缠不着须不干我事。”湘卿大喜,起身作揖道:“多谢,多谢,只要你不来干预,我就受赐不浅了。”当夜解衣就寝,湘卿格外的尽力报效。次日回家,先措办了二百块洋钱,又到银楼兑了一条赤金链,拿到杨家一并交给了杨太太。杨太太一见白雪雪洋钱,黄澄澄金链,早笑得眼睛没缝,忙着收藏好了。向湘卿道:“你这个人,总算还有良心。只是昨夜向你说的话,休忘掉了。”湘卿道:“昨夜说的什么话?我可不记得了。”恨得杨太太叠着两个指头,照准湘卿额角,狠命的一戳。戳得湘卿闪避不迭,嘴里连说“有话奸好的讲,怎么忽地又恼了。”杨太太道:“你要假痴假呆,你尽管去假。这件事我可不能够帮你忙,洋钱金链请你拿回去,我也不敢受你这价厚赐。”湘卿道:“倒底什么话,你也应得说明白点子。”杨太太道:“明白么,我还有其么不明白。请你自己去想。”湘卿道:“噢,是了,你要我加贴十块钱一月,我已经答应,那决决不会赖掉的。但请放心,但请放心。”杨太太道:“我怕你赖时,也不叫你加了。你有本领尽管去赖,看你赖得掉赖不掉。”湘卿道:“不是十块头是什么噢,就是添做衣服的事了。”杨太太道:“不是,我虽然不争气,总不会为几件衣裳,就同你恼的。”湘卿道:“这又不是,那又不是,我可猜不着了。谢谢你,老实说了罢。”欲知杨太太肯说不肯说?且听下回分解。


第十五回 春生锦帐婆媳联床 变起家庭爷儿吃醋

话说杨太太见湘卿真个不晓得,顷刻露出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一副尴尬面孔,咬牙道:“我昨夜不是向你说,得了新的不要忘了旧的,得了肥的不要忘了瘦的,你还记得么?”湘卿道:“那是我断断不会忘掉的。”杨太太道:“我总有点子信不过,你们男人家都是没良心的。这会子说得何等像样,等到一落过水,可就由你们大了。现在我先要你写个凭据给我,等你没良心起来,就好同你讲话。”湘卿道:“那很容易,我就写一个永不负义凭据给你。尚然背约,恁你怎样处治,我总俯首听命,一拗都不敢拗。”杨太太道:“很好,你就写罢。”周湘卿索了张纸,执笔低头,像科举时代老童生应院试似的,唔呓了好一会,才写出一张凭据来。自己看了又看,改了又改,换张纸誊了个清楚,恭恭敬敬送给杨太太。杨太太本是个著名女才子,各种门市小说,什么《玉蜻蜓》、《双珠凤》、《果报录》、《三笑四缘》之类,肚里头滚瓜烂熟倒背都背的出。看点子信札契单,是很在行的。接来一瞧,见写的都是直言拜上的话,什么“如果得新忘放,听惩处治,决无异言”等句子,累牍连篇,不一而足。笑道:“怎么男人家会写出这不通的东西来。你也不想想,这种凭据,叫我好意思拿向人前去,请人家瞧么。你还是有意给当我上不是?”湘卿道:“不这么写么,好妹妹,这东西我委实是第一遭儿写,没有识得体例,容我打听人家,打听明白了再写如何。”杨太太道:“真是个饭桶,这是甚么东西,也可以去打听人家。我请问你,怎样向人家张口呀?”湘卿一想不错,倒又呆了,半晌嚅嗫道:“好妹妹,怎样写法才合格?谢谢你,可否教给了我罢。”杨太太道:“你的话,真是越说越放屁了。好似我惯于收受凭据似的。你没有写过,我也没有见过呢。你是第一道,我也不是第二遭呢。”湘卿此时,宛如肩上头掮着只义袋,左也错,右也错,弄来弄去都是个错。正不知怎样才是,呆痴痴望着杨太太,一声儿不言语。杨太太道:“怎么不响了,你到底肯写不肯写?呆立一会子就过去了不成。”湘卿道:“好妹妹,你忒凶了,弄的我这也不是,那也不是,写又要我写,写了又叫不对,要打听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