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照顾不暇。(有趣有趣。妙人,妙事,妙笔,妙文。)赢着便划,输着便喝,直闹到夜。也不知喝了几多的酒,喝得身子站都站不住,却还张手乱着划拳。划到后来,颓然醉倒,呼呼地卧在地板上。众酒客都想散去,堂倌拦住道:‘这个醉人睡在这里,如何处置?’众人道:‘我们不认识他。’堂倌道:‘你们酒怎么扰他的。既然不认识他,就不该把他灌得稀泥烂醉。’众人没的回说,只得把心泉抬着出门,想送他回公馆。怎奈不知他公馆在那里,送来送去送了好一会,刚刚碰看了我们老人家,才把他送回了公馆。”

费太太道;“梅心泉真是个奇人,干出这种奇事来。慢说没有瞧见过,连听也没有听见过。”赵三宝道:“周小姐所讲的梅心泉,可就是发起国货会的梅心泉?”凤姑道:“正是此人。”赵三宝道:“这梅心泉真是罢了,惯会杀风景。去年秋季里大跑马,人家兴兴头头,打扮好了,坐马车兜圈子。他老人家也轧在里头,出起风头来了。”费大小姐道:“他有钱出他的风头,你有钱出你的风头,两不相干,你怎么忽的要禁止他。”赵三宝道:“你知道了也要不服气的,你道他真个出风头么,无非要败掉人家的兴致。梅心泉这厮,预定了二十部绝斩绝斩橡皮轮皮篷马车,到跑马这几日,他自己并不去坐,却喊了几个推小车江北佬和花烟间里的烂污货,一男一女,合坐一部马车,二十部马车,共载了四十个怪模怪样怪丑不堪的怪东西,轧在出风头队里,也出他的怪风头。到了张园,也在安垲第泡茶。那衣香鬓影,极繁华极富丽极洁净的地方,忽然轧了这么一班恶魔在里头,晦气不晦气,懊恼不懊恼。跑四天工夫马,四天都是这样,你想可恶不可恶。”费太太道:“这真是可恶,不知他为甚要这么的扰。”赵三宝道:“当时大家不晓得,后来才知春季里跑马,梅心泉同着太太在张园泡茶,因为梅太太衣裳不时路,被几个滑头讥诮了两句,心泉恨极了,特地想出这个恶计来报仇。”

叶小月道:“这个人真是个恶魔,文桂香也吃过他的苦头呢。”醉芳楼道:“文挂香怎么也会吃起他苦头来?梅心泉这人应酬场中是不很来的。”叶小月道:“此人惯会替朋友打抱不平,有一个江西绰老,在桂香身上花掉了一二千洋钱,想转桂香的念头。碰着这桂香,也是刁钻不过,偏偏推三阻四的不肯。”大姨太道:“为甚不肯?”叶小月道:“想来总为这绰佬土头土脑,土的利害。江西佬偏偏是心泉的朋友,哭诉了心泉,心泉就想法子把桂香摆布,叫江西佬在桂香院中摆酒请客。这日齐巧是宣卷日,江西摆的是双台,请的客人你道是谁?”费大姨太道:“我又不在席,这个我如何会知道。”叶小月道:“请来的客人真叫做体面,都是些拉包车、拿轿饭帐朋友,吃起来那副狼形极相,真是难说难描,咬嚼的声音连房门外都会听得。”费大小姐道:“难道这江西佬自己也与这些人同席么?”叶小月道:“起初时候他自己应酬,客齐了却就叫车夫代应酬。这日齐巧是宣卷日,来的客人齐巧多,这间正房间,偏偏被这起体面客人占住了,吃又吃得个长久,这苦头真吃的无可言说。”费太太道:“此计真恶。”

谈笑一回,众人都欲散去。周凤姑定要邀费太太等,公馆中去坐坐。费太太本来也久慕周公馆大名,晓得他们的公馆是上海著名俱乐部,只因没有机会,不曾观光过。现在见凤姑竭力邀请,就应允了。费大小姐也愿问去。大姨太因谢絮才那里应下一个和局,决意缓日登门。拖了二姨太、二小姐去了。醉芳楼、叶小月也各辞着回院。这里马小姐、周小组、费太太、费大小姐分坐两部马车,径投珊家园来。大新衔到珊家园,为路无多,一瞬眼就到了。马车到周公馆门口停住,周凤姑就让费太太、大小姐进内。费太太举眼瞧时,见一所五幢四厢的大宅子,当门一盏电灯,白瓷罩上盛泽周公馆五个黑字。门口一块金星玛瑙木牌,也标着周公馆三字。走过门房,就是大天井,两边摆列着几盆鲜花,还有松柏桐椿四个大盆景,分四角摆着。天井里收拾得纤尘不染,客堂长窗开着。望进去,见向外挂着一轴丹凤朝阳,配着泥金对联,几椅台凳,摆列井井,一色都是红木的。白铜大痰盂,擦得耀眼生光。周凤姑引着,不走客堂,从东次间进去。东次间里收拾得愈加精致了。地上铺着织花地单,向外摆着红木嵌大理石炕榻,两边几椅也是红木的,炕榻两头摆着两只高几,几上都摆着盆鲜花。中间一只碰和台、花瓶、古鼎、痰盂、帽筒无一不有。四壁都是名人字画,十分幽净。凤姑就分请太太等在东次间坐下,娘姨泡出茶来,大家喝着。只听得东厢房里,场宕场宕,牙牌声响,知道有人在碰和。

费太太道:“令嫂有点子贵恙,我想上去瞧瞧他,相烦引领则个。”凤姑道:“不敢不敢,家嫂睡是没有睡倒。太太要见他,我去喊他下来是了。”费太太道:“这个可以不必,既然不便相见,替我致意一声儿是了。”正说着,只见东厢房门帘启处,走出一个人来,向费太太道:“哎呀,费太太也会请列这里来,真是梦也做不到的。我们碰和正在缺人呢,你来得正好,如今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