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固原去了。
子玉等收兵回来,在路上才同吹儿夫妇问讯。吹儿便把遇见古凝神及疾驰来援的话说着。子玉听了,啧啧叹道:“天助汉族,生此奇人,不上三日夜,竟驰九百馀里,喘息没完,又除大敌,这是自有英雄以来,要让贤夫妇独步千古哩。”鸠儿笑道:“那些人也太不中用,那骨头竟是萝卜做的一般,砍下去也教人不畅快。”子玉笑向虎臣道:“虎臣,你的嘴到那里去了,怎么一声也不响。”虎臣朵着嘴道:“不如人家,还说些甚么?”子玉、吹儿不觉抚掌大笑。一路说笑着,已到堡前。一路上尸横遍野,原不足动他们的慈念,只要差几个一捆捆地埋在堡外,筑起义冢,竖起石碣,待将来京观铭功,勒碑纪绩。
只鸠儿那匹马,是千馀里患难之交,如何撇舍得下,眼睁睁地一路向两旁觅着,直到回回堡濠堑左近,才见他已被乱军踹死了。佳人也爱名马,不觉下马叹息了一回,命堡兵用麻袋装了带回堡内。
子玉忙着要收束军队,点获俘虏,教虎臣陪着吹儿夫妇坐地。虎臣眼见这大虫一般的英雄,杀人如斩瓜切菜,心里已打算定了,想是俺老左应该侍候的,便冒冒失失问道:“两位古先生的先锋爷,怎不早来一天,杀的人还要多。可惜被俺们堡上擂木炮石打死了不少哩。”鸠儿原还有些野性,见他这样子倒好笑起来,道:“左将军也算是爱说几句体面话的哩。要是擂木炮石退得敌兵。我们俩也乐得一步步的走哩。”虎臣不觉满面通红,嗫嚅道:“那还了得。”吹儿看了鸠儿一眼,鸠儿知是嫌他说错了,便也有些讪讪的。说着,子玉已草草料理清楚,来陪新客。
  话了一回战事,便说起古凝神来。原来凝神那天晓得吹儿夫妇竟委下孩子,排闼而去,不觉叹息了一回,唤掌柜的雇了个乳母喂着,叫他暂留在寓内,待叫人来接。这天因累着孩子的,不能走了,到了晚上,心里兀自悬系着陇事,一个人在廊下负手走了一回,还向床上靠着,看紫瑛时,已含笑睡着了,靠了一回,敛心平气的正要入梦,忽见灯前人影一幌,突地有个人立在面前,见他瘦削腰肢,长裙窄衣,戴了个铜面具儿,向着床下道:“贼子躲在那里做甚么?”只听得床下突然一声,蓦然钻出个武士来,向窗外就飞。一刹时人影杳然,早都不知去向,心里恍然大悟,却可惜没认清究竟是谁。正想着,忽听得庭前一叶飞落,那带面具的翩然进来,将面具向桌上一掷,笑着福了一福道:“古先生受惊么?”凝神这才仔细一看,只见他素靥长眉,浑不似风尘颜色,点头道:“惊倒未必,只姑娘怎便知古某名姓?这伏在床下的,又是谁呢?”女子嘤咛一笑道:“古先生原不认得奴。奴是受涵碧姊妹命来陇上问两个人消息的呢。”
说时,向窗外望了一望,笑道:“那捞什子放在外边,总有些儿不稳。古先生,奴出去了便来。”说完一转身,从窗外提进个皮袋来,搁在桌下。再坐着是一是二的告诉了凝神。
原来那女子正是前回书中说的,杨春华在红石山上第一夜住着那卧榻主人,姓仇,单名个云字,是与涵碧异姓姊妹,涵碧因她太喜杀人,在宁古塔一带犯了不少案,只是游龙惊鸿,神行无方,那些缉捕的只好朝着打楞。并且又犯了个女子第一种毛病,涵碧屡次劝他,恼得她性起,一转脸就走了。涵碧所以严戒婢子不许泄漏,便是为这个缘故。
仇云别了涵碧,吃了一个美少年的骗,陷入狱底,几乎不免。在狱中忏悔了半年,越想男子越恨,越想男子越龌龊起来,便发了个誓,越狱而出,奔回红石山。一见涵碧,便投怀痛哭,自陈改悔。涵碧试了她几次,漠然不动,知是隐痛已深,不致再蹈前辙,待她如亲姊妹一般。仇云也日听着春华讲书,立愿做个巾帼英雄。这时春华在红石山编练已成,急待吹儿夫妇陇上消息,知道仇云有飞行绝迹之术,便教她来寻吹儿。
一天已入陕境,在一家客店中歇下,正推窗望着,路上只见两骑飞一般的过来。看那马上人时,一个獐头鼠目,腰间横了一支铁尺,约莫也有五六十斤重,还有一人,仇云不看罢了,看时不觉翠生生的黛眉间猛露出一天杀气,忙把窗带上了,潜听着他们。原来正是那短命薄情陷己于狱的少年。听他们竟下了骑,同店主人说话着,知道是也来投宿的,不觉咬紧银牙,向自己胸前画着太乙符的口袋中,摸出枝晶融如水的匕首,抚摩了一回,含笑纳回口袋。从窗隙中望去,见二人已入,紧接着回自己的屋子中去了。
一回,店家掌上火来,同自己闲话,说:“姑娘住的屋子,今儿原是两夫妇住着的。早上那妇人才产下个孩子来,一瞥眼便丢下孩子,排闼而去了。天下竟有这种狠心的父母。要不是上房古先生唤乳母喂着,怕不才出娘胎,便回到阎王家里去么?”仇云听了,心中一动,想:莫不是是吹儿夫妇。只这古先生又谁呢?不是玉峰夫子也在这店里?一路想,一路吃完饭,正躺着歇息,忽听得隔壁有人嘁嘁喳喳的讲着,侧耳听时,那獐头鼠目的道:“我才见那老头儿,觉得他身边像有神祗保护的一般,别的且莫说,只他两条威严赫赫的眼光,便令人触了不寒而栗。我看你也得留意呢。”那少年冷笑道:“要你来着急?我黑夜杀人也不止一次了。”
仇云听了,心里暗自道:“